世人面前,沈修远也曾和她鹣鲽情深琴瑟和鸣,最后呢?男人的深情,不过是信口胡诹,骗骗自己罢了。“你是说我鸠占鹊巢?”“不是,我……”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齐景之极力想要辩解,然而柴熙筠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他说的话。她冷笑一声:“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我大周朝的驸马,一个两个还都看不上了?”她的话咄咄逼人,他心里更加慌乱,忍不住趋身上前,柴熙筠却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面无表情地说:“齐景之,不要得陇望蜀。”“好好想想对如今的你来说,什么最重要。”她一句话迎面浇在他头上,把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奢望瞬间浇醒。重病在床的父亲,虎视眈眈的二叔,盼着他殒命的堂兄弟……桩桩件件压得他站不直身,也压得他在她面前抬不起头。他如果不能尽快回到洛南,即使再活一世,也不过是前世的翻版。“公主,陛下有请。”皇帝身边的陈公公不知何时站在了柴熙筠的身后,俯身相请。她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撇下齐景之就往回走。然而刚走出去步远,便一头栽倒在地上。“公主!”听见陈公公的呼叫,齐景之立即追了上去,看到躺在地上的柴熙筠,心里一惊,立马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公主……公主……”,他小声唤着她,却没收到任何回应。陈公公忙着四下里找人去请太医,齐景之用脸贴着她的额头,拼命感知她的气息,他身上有伤,双臂无力,怀里的人开始一点点往下滑落。他努力收紧双臂,想要将她抱得更紧,然而一用力,身上的伤口悉数裂开。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她说的没错。如今的他连抱紧她都觉得费力,有什么资格,得陇望蜀?然而如今却顾不上那些,太医还没有来,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何会无缘无故突然晕倒,只能不停地唤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暮春三月,夜微凉,他急得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脸颊,流在她额头上。正手足无措时,耳边小声传来一句:“回凤阳宫。”齐景之没空多想,抱着柴熙筠疾步朝凤阳宫走去。听到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柴熙筠不免有些愧疚。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一路抱她回凤阳宫只怕会雪上加霜,但是宫中耳目众多,她既然演了戏,就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
想到这里,她嘴唇轻轻蠕动,悄悄吐露出两个字:“受累。”齐景之有些不信自己的耳朵,低头看了一眼,见她仍然闭着眼,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回到寝宫,太医已经在门口等候,凤阳宫里乱做一团,一群人蜂窝一样涌了上来,从齐景之怀里接过她,平稳地放在床上。随后便察觉有两根手指搭在了自己的腕间。这厢正诊着脉,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就听见床前有人轻声问:“筠儿怎么样?”听到这个声音,柴熙筠一颗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今夜俞林殿上,场面闹的很难看,但是父皇来了,她就放心了。严太医她熟的很,无论她出现怎样奇怪的病症,他总能圆回来,并且煞有介事地开出药方给她调养。这次也不例外,她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听着严太医同父皇解释她为何会无故晕倒,无非是气血亏虚诸如此类。随后开了方,着人去熬药,父皇又在自己床前坐了片刻,直到他走了,凤阳宫才又恢复了宁静。“公主?公主?”听到韩仁在唤自己,柴熙筠小心翼翼眯开一条缝,眼睛长时间处在一片黑暗中,竟觉得床前的烛光有些刺眼。“公主,人都走了。”“都走了?”柴熙筠使劲眨了眨眼,努力适应着眼前的光明。她这一反问,韩仁反倒有些拿不准,这时突然想起窗外缩着的那个身影,心想公主莫不是想问他?于是答道:“齐公子还在外面。”柴熙筠心里咯噔一声,想到他身上的伤,心里有些自责,便嘱咐道:“你取些上好的金疮药给他,让他早些回去吧。”“是。”韩仁领命出去,然而转眼间又折了回来:“公主,他不肯离开。”见柴熙筠脸上有些错愕,韩仁补充道:“他想见公主。”犹豫了片刻,柴熙筠说道:“让他进来吧。”她从床上翻身坐起,还没穿上鞋,便看见齐景之几乎是小跑着进来,霎那间便冲到自己面前,上来就是一句:“公主可好些了?”柴熙筠瞬间怔住了。此刻他右膝跪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仰头望向她,发丝凌乱,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眉头微皱,紧闭的双唇泄露了紧张的情绪。他是在,担心自己?她以为他不肯走,是为今日所谓的“交易”,还有话要问自己。可对上他的眼神,她却发现并非如此。他抱了一路,难道不清楚自己是真晕假晕?“齐景之,我没事。”她偏过头,脚趾往里挤了挤,趿着鞋走到窗前,顺手准备推开,又想起自己还在装病,下一刻便将手缩了回来。齐景之皱着的眉头却并未放松下来,匆忙起身,赶着上前追问道:“若是无事,公主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