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落钥之后,随意走动是重罪,春儿在宫里近十年,一向恪守宫规,定然不会明知故犯。仵作不敢同她争辩,悄悄看向了柴熙和。“还有别的信息吗?”柴熙和问。“目前只是这些。”“辛苦了,你先回去,有事再唤你。”仵作走后,柴熙和才看向柴熙筠,小声唤了句:“皇姐。”柴熙筠皱着眉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转过头说:“阿和,这事不对。”她眼里的坚定让柴熙和瞬间明白,她不是猜测,是断定。只一眼,便让柴熙和恍然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母亲薨逝不久,后宫群龙无首,父皇忙于朝政,不能时时关注着她们姐弟俩。那时候阿姐无数次挡在自己身前时,也是这样的表情。柴熙筠当然不知,自己一个眼神竟勾起了那些往事,她如今满心满眼只有真相。“阿和,我们去荷花池看看。”在韩仁的指引下,柴熙筠姐弟二人来到了春儿落水的荷花池。柴熙筠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眼下的季节,青草并不十分繁茂,靠近池塘边的青草被踩的杂乱无章,许是昨天早晨宫里的人打捞尸体时留下的脚印。她有些失望,从事发到现在,有太多的人来过这里,即使真的有点什么,怕是也被破坏了。“阿姐,你看这儿。”正心灰间,柴熙和突然拉着她的袖子,指向池边一处地方。她顺着柴熙和所指的方向看去,断裂的青草和滑向池塘的泥迹颇为明显,与仵作的失足溺水一说正好对上。可是……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奇怪,又靠近细细瞧了瞧,与周围那些脚印相比,这里的痕迹,似乎有些刻意。“韩公公,是谁第一个发现春儿?”韩仁仔细回想了一番,答道:“是景仁宫里的秀禾。”听到景仁宫三个字,柴熙筠便有些头疼:“烦你去把她带过来,就说我有话要问。”“是。”韩仁前脚刚走,她便对柴熙和说:“阿和,你再不去书房,纪师傅该等着急了。”“阿姐……”“听话。”不等他继续往下说,便被柴熙筠打断,她拍了拍弟弟的后背,宽慰道:“问出些什么,等你散了学,都告诉你。”柴熙和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晨光熹微,柴熙筠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也没等到韩仁带着人回来。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向景仁宫所在的方向,眼前有假山树木遮挡,自是什么都看不到,但只是望向那里,就足以让她心生厌恶。自当年那件事后,她从未踏足过那里,可如今事关春儿,又累及韩公公,这一趟,她不能不去。她沉着脸,离开荷花池,朝景仁宫的方向走去。刚走了没几步,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熟悉的走姿,熟悉的青色衣袍,眼见他一步一步迈向自己,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怎么会是他!沈修远,他为什么在这里!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顶着那张俊美的脸,波澜不惊,她曾同世人一样,只当这是飘逸出尘,然而她前世有多爱这幅面容,如今就有多恨他。他离她越来越近,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柴熙筠猛地朝后退了一大步,她不想他再有任何接触,哪怕只是挨到他的衣角。然而这一退,却刚好踩到了石板的边缘,她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眼看着要往后倒,正在这时,一只青色的衣袖拉住了她。他的脸近在咫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着急,又有些惶恐,虽有肢体接触,却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用力往回一拉,既能让她站稳,又不显得冒犯。然而柴熙筠心里却无法平静,死命地挣脱着,将自己的胳膊使劲抽出,却因用力过猛,整个人倒向旁边的假山,后背直接砸了上去。“唔”,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姑娘,没事吧。”沈修远的胳膊悬在半空,似乎为没有拉住她心怀歉意。一句“姑娘”,瞬间将柴熙筠从疼痛中抽离。他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眼前的她是自己前世亲密无间的枕边人,不知道她前世因他而死,更不知道她此时恨他入骨。“姑娘?”他不放心,又唤了她一声。看着他无辜的眼神透露出的担心,柴熙筠只觉得嘲讽,原来他对一个陌生女子都存有几分善念,却在生死关头对自己的妻子不管不顾。“走开!”她远远地避开他,仓皇逃走。几乎是强忍着疼痛走了一路,终于到了景仁宫门口。多年没有踏足过这里,门口的小太监看见她颇为意外,伸出的手又缩回去,想拦又不敢拦。柴熙筠径直闯进正殿,一眼便看见严贵妃高高坐在上面,似乎在等着她的到来。“韩公公呢?”她懒得废话,一上来便开门见山。“韩仁好些时日没来过了,我留他在偏殿吃茶。”常嬷嬷脸上堆着笑,装模作样地迎上来。柴熙筠斜睨了她一眼:“你是什么东西,敢留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