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毕业就碰上了基建的高峰期,在黄金二十年里,成功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和阶级跃迁。坐在这件包厢里,畅谈着的过去,就像是经济高速发展期的缩影。边城听着上一辈土木老哥的凡尔赛,专心让自己游离于话题圈之外,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像是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让他耿耿于怀。边怀远走到这桌,问他们还要不要加瓶茅台。众人推辞后,他搭着一个老同学的椅子,问:“惜晨什么时候过来?”“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说堵在路上了,”那人说,“可能还得一刻钟。”“那等她来了再加点菜。”果然。边城放下了筷子。这是场变相相亲。他就知道,父亲这么执着于让自己参加同学聚会,怀柔政策低声下气,不仅仅是想炫耀儿子。“别想多了,人家只是来吃顿饭,”边怀远笑着对边城说,“她是学物理的,你们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话说的巧妙,实际内核还是没变。边城看向宋宇驰,对方猛烈摇头。“我物理基础很差的,”宋宇驰大声说,“我大物才考了c。”“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边怀远拍拍边城的肩。边城抬起头,桌对面,父亲的老同学,惜晨的父亲,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还是场带家长的相亲。一刻钟。秒针缓缓划过。滴答声如同炸弹的倒计时。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边城拿起来,看到闻笛发了条消息:【有空吗?想跟你聊聊,有件事要请你帮忙。】边城顿了顿,回复:【打电话过来。】闻笛:【事情有点麻烦……我请你吃饭,边吃边聊?】边城:【不管什么事,现在打电话,我马上就答应。】对面犹豫了一会儿,正当边城想发消息催促时,铃声响了起来。边城说了声“抱歉,接个电话”,拿起了手机:“什么事?”闻笛的声音传过来:“下周我有个同学聚会,我前男友也在。”边城的脸色严峻起来:“怎么会这样?抢救过来了吗?”“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现在情况怎么样?”边城说,“通知家长了吗?”“装作我的男朋友?”“好的,”边城说,“我马上就过来,现在在哪?”“东北门外面的咖啡店?”“知道了,半小时之后到。”边城挂断电话,站起身,对周围一脸好奇的长辈们说,“学校那边出事了,我得赶回去看看。”
思虑太多,就会失去做人的乐趣闻笛皱着眉头,看着电脑上闪烁的光标。已经十分钟了,页面上仍然只有一行字:仁爱是莎士比亚喜剧《皆大欢喜》的主题之一。他啃咬着指甲,费劲地在这句话后面打了几十个字:孟子曾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奥兰多在危急时刻践行仁爱……想了想,又改成:《皆大欢喜》中的仁爱之心是人物自发产生……然后又删掉,换成:在基督教中,“仁爱”可以视为无条件的自发之爱……他长叹一口气,抱住头。再改下去,他快不认识“仁爱”这几个字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家里的环境过于舒服,总让人时不时神思游离。手机铃声在此时极具诱惑力地响了起来。闻笛眯起眼睛,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抓了过来。屏幕上是个北京的未知号码,闻笛琢磨着,是不是何文轩又换了新号。然后讪然一笑。怎么可能呢,上次他都演过那么一出了,人家好歹也是公子哥,身边不缺人追,难道还能为爱做三吗?他接起电话,对面的背景音挺嘈杂,音乐鼓点伴着玻璃碰撞声,听起来像是酒吧。然后何文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肯定在骗我。”闻笛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然后伸出手,在自己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喂?”桌上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在听吗?”闻笛百思不得其解地拿起手机:“现在是公元20xx年吧?我们在北京,个税起征点是五千?”“你在说什么?”“每次跟你说话,”闻笛说,“我都觉得我穿书了。”还穿的是一本狗血文。在这本书里,他从一个事事碰壁的倒霉博士,变成站在火葬场外头的那个白月光。要不然上回他说到那个地步了,怎么还有后续呢?如果非要二选一,他宁愿当个倒霉博士。对面顿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跟蒋南泽在一起待久了,脑回路都变奇怪了。”闻笛懒得跟他掰扯“奇怪”的定义,把话题绕回去:“什么骗你,我怎么骗你了?”“你不可能有男朋友。”他看不起谁呢?“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要是有,早就告诉我了,”何文轩说,“我之前给你打了那么多次电话,发了那么多短信,你怎么不说男朋友?”妈的,闻笛想,差点忘了,当初看上他,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聪明。“就是最近才开始的。”“从我上一次发消息,到我们在酒店里碰到,中间才隔了一个晚上。”“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闻笛说,“我们感情好得很,我恨不得天天黏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