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久光着脚落地,脑子一阵空白,他又有何团圆?真是够嘲讽,暗戳人的,他早已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而那个导致他如此凄惨落魄下场的人,却妄想和他一起共度“团圆”。所谓的团圆饭,也就只有三个人,一个临祁,一个管家,还有他。三个人都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而言。临祁今天并没有回临家,对于他而言,那是地狱,深渊,承载着他无数的痛与恨,也没有一个跟他血脉相融的人。不仅如此,还掩埋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仇深似海。穆久用勺子,挑起碗里的一个汤圆,放嘴里那甜腻的味道融化了,竟然是他最爱吃的红豆馅。只不过岁岁年年,他早已习惯了那样的味道,即使都是红豆味的,如今他却觉得大径不同。没有家的感觉。吃着这汤圆,不禁百感交集,他早已眼眶浸shi。他的家人啊,都去哪了?他的幸福,都被偷光了,怎么就剩下苦涩和霉运了。当他再次敛睫抬头,却不小心与临祁撞上了眼神。临祁的眼眸,永远都是那样的冷漠,漫不经心,很少有波澜。宛若一潭沉静了千年,万年的死水。穆久如鲠在喉,但为了填饱肚子,也勉勉强强吃了碗。管家怕他挨饿,又给他盛了碗饭,“穆少爷,多吃点。”穆久乖乖的摇了摇头,“吃饱了。”“不吃就不吃,别给他盛了,又不是你儿子,惯着干嘛。”管家盛饭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戳到了痛处。他若有所思,一时不知盛好,还是不盛好。正当空气冷到极点时,临祁更冷的语气打破了这僵局,“让下人带你去换身新衣裳,晚上去游心湖。”“去干吗?”穆久不耐烦的反问着。“放灯笼。” 十指穿钉穆久被带进了屋内,仆人在前面拉开衣柜,映入眼帘的,竟都是些无比鲜艳显娇的棉袄大衣。他咒骂着,也许厌恨一个人,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无比的让自己生恶。穆久在里面翻来翻去,最终还是选了件稍微没那么艳丽的衣裳。换完后,穆久盯着古铜镜中的自己,那张原本珠圆玉润的脸,如今竟如此瘦削,面颊都凹陷了进去。而他那双跟黑葡萄似纯粹的眸子,乍一看却没了生气。他走了出去,走廊都是古铜色雕花,院子里飘来淡淡的梨香,微微一撇,只见那花瓣落在了他的发上。
他正想伸手去采摘,头顶却出现一双无比冰冷的手,正用那纹理分明的指腹为他揩去。“你穿这衣服,真像个土包子。”熟悉,戏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依旧是冰冷冷,没有温度的,即使他在开玩笑调侃。穆久皱眉,到底是谁选的衣服,怎么还有资格来嘲讽他土鳖!他也没理会临祁,跟在他旁边,出了临府去了游心湖。本就是冬天,昼短夜长,天空很快的就沉了下来。今晚月光比平时更清幽,显着那夜幕愈加浓稠了。穆久有些痴痴的,却又假装漫不经心的望着。今天过大年,大街小巷都无比的喧闹繁华,挂着红灯笼,放着许愿灯。数以万计,大大小小的排成鳞次栉比的队伍,看着无比的壮阔。只见那夜空,放着璀璨的烟火,穆久整张脸被照的亮白,面上不禁忽闪过昙花一现的笑容,这一刻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温暖的感觉。临祁拿了几个纸糊的灯笼,放在岸边。他挥挥洒洒,轻飘飘的写了几个黑字,似乎是故意写的很是难看,不想让穆久看到他写了什么。等他写完以后,往临祁这边呵了声:“过来给我点火。”穆久心不甘情不愿的打着火柴,只见那小小的火光,在这漫天亮堂中显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很渺茫。扑哧一下,许愿灯腾的飞起。穆久见那龙飞凤舞的字,狰狞的从自己眼中闪过,直至渺小,化为一个黑点,再也不见。临祁到底写了什么见不到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人chao拥挤,临祁拉着穆久的手,有些紧。他见着前面熟悉的背影,些许几分像是顾黎,不由得放松紧惕,扯开了点穆久的手。等他眺望完远处的女人背影,再次回过头,却发现手中的人,早就换成了别人。“穆久。”他急躁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再怎么响亮,都湮灭在了这人山人海中,没了回响。临祁朝那些路人询问了下,比划着穆久的身高,长相。好不容易问到个知道去向的人,将他带了过去相认。临祁有点急躁的翻着那人的身体,却发现不是穆久。他这才意识到,不该心大,将穆久带出来。这么多人,太好逃了。分割线无尽的黑暗,望不到边。四周无比的Yin冷chaoshi,弥漫着冲人的烟弹味,带着生锈金属质感的血腥味。一只瘦小的老鼠钻入穆久的身体里。他吓得一哆嗦,原本紧张,无力的神经,此刻竟跟断了的弦似的,崩了。只剩下肆意的惊恐,奔溃。“啊”他止不住的本能惨叫,扭动着身躯,但全身都被麻绳捆的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动弹。难道又是临祁的把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