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旖听了,连忙宽慰荀夫人道:“世道如此,做个女冠远离纷争又有何妨?”她说着,又看向荀旌,说道:“只盼大哥好好读书做官,等天下太平了,如我一般无奈的人,便也少了。”一屋子人叙了一回话,荀夫人才渐渐止住哭腔,可外边却传来了虚静道长的问候:“涵真道长,可悟了吗?”荀旌叹了口气:“虚静道长在催了。家中没有多少钱,我们买通了他,他却只许我们见两刻钟。”荀旖听了,忙道:“下次不必找他了。”想了想,又道:“这样吧,东市有个云华茶楼,以后每月的初一,我都会去那里坐着。爹娘兄长若是想见我,便可到那里去寻。”“你随意出府,不用避着虞安公主吗?”荀侍郎忙问。荀旖只回答道:“你们对公主有些误解了,公主不会为难我,她待我很好,她人也很好的。只是她身在其位,有些事身不由己、不得不为罢了。”她说着,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相信公主。”屋内几人听了这话面面相觑,随即又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来。荀旖所言,在他们听来,无疑是让人疑惑的疯话,如果她不是疯了,便一定是受人胁迫才会说这样的话。荀旖自然也看出了几人眼中的疑虑,忙又道:“虞安公主当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涵真道长——”荀旖还没怎么解释,屋外又传来了虚静道士的声音,荀夫人才止住的眼泪便又开始哗哗地流出来。荀旖的父兄也红了眼,荀旌也流出了两滴眼泪,只有那荀侍郎还强忍着,可也分明红了眼眶。荀旖见了这情形,颇有些无奈。这些人于她而言只是陌生人,可于这些陌生人而言,她却是最亲的亲人。虽然荀旖也曾为这书中原本的荀旖抱不平,可见了面后,看到眼前几人憔悴悲伤的模样,她又怎能狠得下心完全抛开他们呢?便做一回戏,全了这家人的念想吧。想着,荀旖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女儿拜别父亲、母亲!”又看向荀旌:“拜托兄长照顾好父母了。”荀旌点了点头,又忙搀扶着荀旖起身。荀旖站定,看着面前的“家人们”,轻轻叹了口气,这才回过身去,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在回府的马车上,荀旖靠在李琳琅肩头,将方才在白云观发生的事告诉她后,她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李琳琅看了一眼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道:“我知道,突然出现了些陌生人,还是你的血亲,你还要承受他们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总是不太适应的。”荀旖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已经习惯了。我只是……”她说着,苦笑一声:“琳琅,我想家了。”
李琳琅闻言,愣了一下,又笑问着:“怎么今日忽然说起想家了?”荀旖闭了眼睛:“其实一直是有些想的,只是我高中开始住校,后来又常常集训,已经习惯了离家了……但一直是有些想的。”只是,她知道李琳琅不喜欢提现实世界,因此,她也一直没将这思乡之情吐露出来。她怎能不想家呢?李琳琅听了她的话,心中有些酸涩。她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又问着:“你想回去吗?”这问题落入荀旖耳中,她不由得又睁开了眼睛。她能感觉到,李琳琅声音里的试探小心。“我才不回去呢,”荀旖猛然直起身来,对着李琳琅笑道,“我若是回去,还要上课,还要高考……我还是在这待着吧。这里还有你,我只想天天陪着你!”她说着,又嬉皮笑脸地凑近了李琳琅。李琳琅见她这般故作轻松地说着,竟轻轻笑了。她又垂下眸去,捏着荀旖的袖角,轻声说着:“你父母也会想你的……”“你想太多啦,”反而是荀旖在安慰李琳琅了,她靠在李琳琅身上,又握住了她的手,稳稳地拍了两下,笑道,“你想啊,按照那些穿书的套路,我们回去之后,现实生活中说不定只过了一瞬,犹如这里话本中常说的黄粱一梦。说不定在那些人眼中,我们从未离开过呢。既然从未离开,又何谈思念和担心呢?既然他们不会担心,那我也没必要急着回去了。”她说着,又抬头看向李琳琅,却见李琳琅眼中不知何时竟已盈了泪水。荀旖见状,一下子慌了,生怕是自己说错了话,又连忙拿出帕子要给她拭泪。李琳琅见她这手忙脚乱的样子,又被逗笑了。“你啊,”李琳琅说着,握住了荀旖要给她拭泪的手,又望着荀旖的眼底,认真说道,“就算这里只是一瞬,我也认了。”“琳琅……”荀旖看着李琳琅眼中无法言说的悲戚,一时更无措了几分。“荀旖,”李琳琅忽然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多陪我些时候,好吗?”这话听起来倒像是恳求了。荀旖愣了愣,随即便明白了李琳琅的意思:她在担心她因为想念现实世界而早早地离开她。于是,荀旖也忙抬手回抱住了李琳琅。“放心吧,殿下,”她语气轻松,“我会尽力多活些时候的。”她能在这个故事里活多久,她便会陪她多久。荀旖知道自己点儿背,说出来的心愿常常落空,这是她悄悄许下的诺言。“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想。 一团乱麻(上)白云观一事后,下月初一,荀旖果然去了那云华茶楼。而荀旖的兄长荀旌,也早就在那里等待着了。而荀旖的父母据说是身体不太爽利,便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