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除了王宫,朕不会去其他地方。”
中年男人眉宇间刻着无法抹去的傲气。他是天生的王者,即便末路穷途,也只会战败至死,绝不乞饶偷生。
楼昭殷赤着雪白的足下了榻,走到赫连广业身旁的短短几步距离,仿佛有彻骨的凉意从他脚底慢慢漫上来。
“那我们的八皇子呢?”
楼昭殷抬起头,只这样轻轻问。
赫连广业浑身一震,迟缓地低头,对上楼昭殷通透明彻的眼,在这潭终于映出他身影的秋水中狼狈无处遁形。
“殷殷,别看朕。”
男人几乎仓皇地遮住楼昭殷的眼睛,目光才敢贪恋而绝望地流连在这张被遮住一半仍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自己予他十年宠爱,也让他十年未展颜,而今,败局难挽自己盛年不再,殷殷依旧年轻,他如何能忍受在殷殷的目光里如鼠辈般懦弱苟活,又如何能舍得让殷殷同他一起赴死?
男人涩然开口:“朕走不了的。”
没错,就算安排再妥当,赫连广业也永远无法放心把最爱的人交给旁人。
可是抚着龙袍下高高隆起的肚子,清晰地感受到胎儿不安稳的躁动,赫连广业知道,就算他肯忍辱偷生选择出逃,现在的身体条件下别说是保护楼昭殷了,只会成为楼昭殷的负累,不断暴露暗卫行踪,让楼昭殷父子永远无法摆脱叛军的威胁。
男人勉强一笑,似是安慰:“殷殷也不必太忧心,大战将至,朕必须坐镇宫中,对你和皇儿们的安排不过以防万一。若是——”若是侥天之幸,容他生下腹中胎儿后王宫才被攻破,“朕会派人将我们的八皇子送到你身边。”
然后呢,楼昭殷几乎忍不住要问出声,然后自己就能带着男人殉国前为他生下的孩子,当做从来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样平平静静地生活吗?
“再不然,朕也会看顾好他。”
所以,盛武帝和腹中幼子共赴黄泉,楼昭殷和其他儿女忘忧人间?
楼昭殷想象不出那样的场景。
根本不会有其他选择。
不会走的不仅仅是帝王。
楼昭殷有些悲哀又有些解脱地意识到,这座困了他十年、用了他十年也无法喜欢的王宫,终于还是真正地困住他了。]
天下之大,他哪里也不会去。
楼昭殷握住赫连广业的手,发现从来强势果决不知退缩的男人手指微微颤抖着,望着交握的手掌,他突然开口道:“陛下还有月余就要生产了。”
盛武帝腹中孕育着的这个应序为第八的孩子可以算作帝王的老来子了。赫连王朝男子大多十五岁成家,动作快的,四十六岁都足够张罗好孙辈的婚事了,任赫连广业体魄雄健武力过人不显老,也确实已是高龄孕夫,产子的风险大得多。作为高龄孕夫老来子,他们尚未出世的小皇子本该和他的父皇一起在孕中就受到妥当周到的精心照料。
“还记得陛下生六皇子和二皇女的时候,双胎产程不顺,陛下又不许宫人医官近身,疼了两天两夜才生下他们兄妹。”
心知楼昭殷一向少言淡漠,此刻另提闲话定有用意,赫连广业还是不免随着楼昭殷的话轻轻点头:“他们两兄妹在胎里养得健壮。”
那次生产的经历虽然惊险,却是赫连广业珍视的宝贵回忆:怀上双胎时他与楼昭殷之间仍旧僵持,盛怒之下将楼昭殷禁足,心里后悔了却放不下帝王颜面,直到临盆之际仍暗自较劲。谁知前两次生产都还算顺利的他,那一次捧着肚子痛得辗转翻滚了一天一夜都生不下来,宫人被他赶出殿外不敢入内,最终,昏昏沉沉的他竟等来了违旨踏出栖凤宫而来的楼昭殷,抓着楼昭殷的手,他才咬牙撑着又煎熬了一天一夜,生下一双儿女。
后来再有孕生产时,楼昭殷面色虽还淡淡的,却一直陪在他身边。?
想到这里,赫连广业顿时明白了楼昭殷话中之意,动容中不自抑地掺杂了浓重的悲哀,“殷殷,这次不同——”
“陛下,”楼昭殷清清淡淡地截断男人的话,看向男人龙袍下小山一样高高隆起的浑圆大肚子的目光和缓沉静,“陛下这次的怀相不大好,临近生产,多有不便,更需小心以待。”
楼昭殷缓缓握紧男人的手,神色安稳,不疾不徐的声音足够清晰:“孩子们自幼有人教养护卫,无需我守在身边。爹娘有楼氏族人照应,亦不必我担心。唯独陛下、与尚未出世的孩子,让昭殷不能不记挂。”
这般地步,是非对错、成败功过不必再说。
徒留他们父子陷于死地,这样的结局过于凄凉。如果注定亏欠这个来不及看看世界的孩子,至少让两个父亲都陪在它身边,碧落黄泉,尚得小团圆。
楼昭殷说完,便觉手被紧紧攥住,握得几乎生疼。
“楼、昭、殷!!!”
盛武帝性情暴烈,久居高位自然而然形成的威压让他此刻双目通红、脸颊抖动的模样看起来颇为骇人,楼昭殷不避不让,他既说出这些话便不会收回,十年前的赫连广业能强掳他入宫,如今的楼昭殷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