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路的机关在进去时已被毁了大半,可惊慌之下,还是有几人挂了彩。最先出来的是林祺东。他家中还有娇妻等候,他不甘丧命于此。泠鸢与雪蛟相携着紧随其后。火光映照下,两人的手抓得死紧。九阙触发了机关,那古殿门沿上射出一排又一排闪着寒光的箭矢,直冲他飞去。钦北扑过来,将他压在身下,搂着人在沙土地里打了个滚,堪堪护了他平安,自己却被扎穿了一条膀子。“钦北!你没事吧!”九阙抓了他汩汩流血的手臂查看,眼里皆是惊慌。钦北摇头,盯着火海呢喃:“主子、主子还在里头……”“什么?!”此言一出,不光九阙,连泠鸢和雪蛟都是一惊。他们四下看了,果真没瞧见那人的身影,皆是心焦如焚。火光里映出人影。不止一道。皆不是他。那点子寻人的声响自然也被他们听见了。温喻之被火烧没了半条袖子,露出一节焦痕遍布的小臂。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了钦北的领子,手臂的痂开裂,汩汩流出血,他不在意,只一声比一声高地诘问:“玄之呢?我问你玄之呢?他不是你的主子吗,你怎么不护他的周全?怎么只带了旁人苟且偷生?”他这话说得实在难听,九阙忍无可忍,在他眉骨处掼了一拳。“闭上你的狗嘴!这里最不配说话的就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进去找!”温喻之被他说得愣了一下,转瞬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便要往火海里冲。他身边那俩人虽也狼狈些,但好歹还有些理智,一把便将他拉住了。却不知温喻之是哪里来的力气,黎楚川和萧祁两个大男人都险些没将他按住。就在三人撕扯之际,泠鸢忽指着古殿惊呼了一声:“主子在那儿!”众人闻声望去,便见有一人站在古殿顶上那尚未被火舌吞噬的地方。他着一身黑衣,在火光中尤为显眼。火光摇曳,映出他脸上黑底描金的面具。离得远,谁也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放肆的笑却荡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其实只要细心分辨,便能发现这人与他们记忆中的那人不一样。可眼下的三人都被热浪灼了心,谁都没发觉出这点细微的不同。“他在那儿……他怎么会在那儿……”萧祁状若疯魔地低喃,抹了一把脸便快步冲进了那条几乎被火焰吞噬的甬道。温喻之紧随其后,脚步匆匆,崴在什么东西上,腿一软,直跪在地刺上,被扎穿了双膝。
他闷哼一声,撑着地爬起来,仍是一瘸一拐地往里跑。黎楚川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跌在沙土地上,细碎沙石磨破了他的脸颊,嵌进rou里,血霎时流了他满脸,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快步冲入了火中,奔了谁人而去。川河想同去,却不料被人按住了肩膀。泠鸢已褪去了满脸惊慌,眸色冰冷:“别去送死了。”他张口欲言,便听得身侧有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他偏头一看,发现泽戚被人打昏了,而那手里提着个大棒子的罪魁祸首正温凉地对他笑。川河看看泠鸢,再瞧瞧雪蛟,又觑见钦北和九阙淡淡的神色,心下立刻便明了。只是知道了也逃不过被打晕了,捆好了与泽戚丢在一处的命运。处理完了他们,钦北偏头望向树梢,直直朝我看来。夜色里,我轻轻朝他点头。他会意,曲指到唇边吹起声嘹亮的哨子,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里立刻就有了旁的声音。——裹着浸满了水的棉被的言月从提前挖好的墙洞里钻了出来。那里是唯一没有上火油的地方,是我叫柯成春刻意留出来,给言月脱身用的。很大,三个人往外钻都够。我从树上跳下去,伸手去擦言月脸上的黑灰,“辛苦了。”他眸里满是畅快:“能瞧见他们死在火里,便是伤了也值得。”“那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轻笑。言月一愣,蹙起眉瞧我:“你什么意思?”我没说话,只朝他笑,九阙自他背后摸上来,一记手刀劈在后颈,直叫人软倒在了我怀里。我将他抛给雪蛟,吩咐道:“带他回去歇息吧。”“那主子你呢?”我没言语,将他们预备好了的水桶拎起来,一股脑泼在身上,打shi了衣衫。钦北站在我身前,挡住我的去路,“主子,前路凶险,你不该去。”我的视线自他尚在流血的伤口上略过,又落到他身后的几乎染红了半边天的大火上。“墙洞不能被堵死了。”“本尊得去看看。”……我到底还是走进了这片热浪之中。立在高墙上,踩着点点火光,透过古殿顶上那个偌大的破洞,我看见了他们。殿中不光有烈火,还有滚滚的浓烟。生死关头,谁都是那么渺小,他们也不例外。……那个墙洞还是被堵了。言月没有刻意为之的本事,倒像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