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赶鸭子上架,叶清弋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化得如此之快,打个盹的功夫他就已经换了身官服坐在紫霄上,被裹挟着去往城门。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名为护送实则监视的宫中侍卫,垂死挣扎:“这太突然了!我想回家一趟,跟我家君上说一声。”“叶大人不必担心,在下这就差人去将军府替您通报一声。”叶清弋:“……好吧。”总之叶清弋不得不又踏上去往东安县的路途,又去查那劳什子不存在的匪情,这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他岂会不知英贵人的身世是大忌,东安县也没有所谓二皇子反叛的证据?他故意将计就计,装傻充愣地去查,把不该碰的全碰了,果然惹怒了皇上,让二皇子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还成功激化两个皇子之间的矛盾,并且让二皇子更胜一筹。接下来就是两个皇子的较量了,叶清弋本打算好好地待在牢里看戏,没想到突然被派去东安县,谁在乎将功折罪?他不在上京城,还怎么看热闹?叶清弋臊眉耷眼地坐在马上,身后跟着刚被放出来的两营喽啰,一群群浩浩汤汤地出城了,惹来过路百姓频频回头。没人注意到,夹道矮山上,久不出现的季亭正静静地盯着叶清弋,眼中晦暗不明——昨晚戚栖桐来求他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是的,戚栖桐为了叶清弋的死活来求他,却不低声下气,反而理直气壮,料定他一定会答应似的,事实上,他也确实别无选择。季亭见过戚栖桐很多面,襁褓中婴孩娇嫩可爱,摇篮中啼哭的孩童十分惹人怜,戚栖桐初次握笔、学字都是他教的,他在戚栖桐的识字书上圈点勾画,还在他的鼻头上留下墨渍,年少时戚栖桐对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他心知肚明,因着一点愧疚他没有接受一个俊美少年的心意。季亭觉得自己很有良心,毕竟要报复嘉阳,利用情与欲,毁掉她唯一孩子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没有这么做。不过现在季亭有点后悔没有这么做,因为戚栖桐跟嘉阳一脉相承,不仅有一等一的相貌才情,也有同样的薄情寡义,那么快,他心里就装下了一个不成气候的叶家小子,并为了一个臭小子屡次三番为难他。季亭怎么也忘不了戚栖桐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模样,他的神色,即使是在闷热夏夜也冰冷如霜,季亭没想到戚栖桐会对他露出这种眼神。像看路边蝼蚁一样的眼神。季亭没教过他这样的礼数,皱起了眉,但他现在再抬夫子的架子就是笑话,他只能扫视围满了屋子的月隐信众,假意将不悦归结为屋里出现了太多的不速之客。“本庄主不介意做得再绝一点,在这里就杀了你。”
季亭读懂了戚栖桐眼中的恨,他已经知道了嘉阳死亡的真相,他迟早要杀了自己,没动手只是因为自己还有利用价值。尽管如此,要季亭妥协也没那么容易:“我凭什么帮你放人?”“你事先设计让叶清弋领中垒事务,就是为了今日,叶清弋一旦出事,步兵营和中垒营两个变数就不再是变数,我替你想万全之策,放叶清弋走,让他带着步兵营和中垒营走,远离上京。”季亭没有什么思考的时间,只听戚栖桐说:“你们一直在找动手的机会,我给你,叶清弋出京剿匪越兴师动众,说明匪情越严重,建光帝连匪灾都平不了,何以为帝?”想反并不是一时兴起,怎么会没想好理由?戚栖桐给的条件太过牵强,但他一定要季亭答应,季亭也一定会答应,他现在不敢招惹戚栖桐。季亭顺着他的想法,认真地思考起来,道:“那匪情何来?”匪情本来就是假的。戚栖桐以侧面示人,冷峻的面容满是决绝:“届时,月隐会做匪。”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果断,聪明,季亭看着走至门边的戚栖桐,心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赞叹。一开始,戚栖桐就没有给季亭拒绝的机会,季亭确实没有拒绝,尽管他做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不过下属就看不明白了,下属看着叶清弋身后跟随的人,忧心道:“人不在眼皮子底下终究不安心,万一叶清弋半道杀回来呢?”明日就是皇上出宫祭祀的日子,季亭答:“叶清弋不敢轻易掉头,听到消息再回京救驾,太迟了。”要做的事难有定数,谁想多一件难以把握的事呢?下属面露纠结。季亭注意到了他的迟疑,没主动解惑,心想,戚栖桐捏着他与外族联系密切的把柄,他也捏着戚栖桐跟他旧相识的把柄,戚栖桐不会希望叶家人知道他与叛党有过纠缠,必然会按照计划行事,一路拖住叶清弋的脚步。季亭自认为叶清弋构不成威胁,但下属不这么认为,季亭帮戚栖桐的理由很牵强,又放北军那么多人离京,“只怕殿下会不高兴……”季亭拍了拍下属的头:“都什么时候了,殿下已经顾不上这种小事了。”动乱在即,叶清弋心想,不论是二皇子把他关在牢里,还是赶他出城,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叶清弋高坐在马上,转头便看见邓栎举着水袋无声询问,这小子还有心情喝水,心态不错,叶清弋朝他眯眼笑,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