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戚栖桐没有继续,因为他在叶清弋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这让他发觉自己的心思没有那么小心翼翼,却是Yin暗如地鼠。戚栖桐为自己画地为牢,不敢迈出一步。他什么都没做,却把自己视作偷儿,心虚、恐慌,他下床的时候甚至忘了自己还坐轮椅,用脚踮地。他离开时像真的窃什么,但落了东西的其实是他自己。在戚栖桐身后,叶清弋渐入梦乡,他缺席一场行窃失败的戏码,好运地保持了平稳的心跳,他正沉浸在真实的梦境之中。梦中,戚栖桐坐在床上,眼带笑,撑着手支在他耳边,缓慢地伏身下去。他记得齿间冷冽的酒香,也记得戚栖桐柔软的唇。叶清弋真正醒来是在午后,正好,墨阳带回一个消息——墨阳如今已经得了叶瑾的授意,他和他所带的人全部直接听令于叶清弋。墨阳进来的时候,戚栖桐正坐在桌前看书,叶清弋没有避着戚栖桐,让墨阳进来说话,但墨阳顾忌着戚栖桐,自主主张地在叶清弋耳边低语。“潘盛死了。”怎么会?叶清弋下意识不信,但看到墨阳斩钉截铁的样子,又犹疑起来,他跟潘盛一起回京,眼看着潘盛离开。已经入了上京的地界,潘盛又是这么一个牵系着军情泄露真相的关键人物,谁这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动手?叶清弋看了戚栖桐,他看书很是专注,旁若无人。叶清弋让墨阳继续去查,等他走了,叶清弋扯了扯身上的被褥,拍平身边的褶皱,很是平静地唤了声君上,用他睡醒后干涩沙哑的声音。戚栖桐头也不抬,嗯了声。“君上,”叶清弋紧紧盯着他的反应,说:“潘盛被人杀了。”戚栖桐愣了一下,思索片刻,看了叶清弋一眼,又继续翻动书页,不甚在意地说道:“就是那个监军?那对叶家来说不是个好消息了。”自古阵前将军最恨指手画脚、权利又颇大的监军,潘盛的立场可以说一开始就跟叶家对立,如今又发生一件惊动朝野的军报泄露案,就指着潘盛来协助破案,他一死,耽误不少事。也不一定,叶清弋笑了一下,仍然盯着戚栖桐,道:“如今知道战前部署的,只剩我叶家了。”戚栖桐哼笑一声,仍是盯着书册:“叶家可是嫌疑最大的。”“是吗?”叶清弋支起腿,歪着脑袋,闷声笑着,“盗取情报的人才是嫌疑最大的。”
“不是吗?”叶清弋到现在还是想不通,戚栖桐一个没什么势力的地方封君,使唤了什么人去帮他在军报上动手脚呢?不是自己动手,那就不会留下破绽,戚栖桐不怕试探,但叶清弋的笑似乎别有深意,他缓慢地合上了书,看向了叶清弋:“什么意思?”两人视线撞在一起,戚栖桐的目光坦荡得叶清弋都开始怀疑自己了,最先败下阵的也是他,他低头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听说事发时,君上并不在府里。”“我回了烟澜园,怎么了?”“怎么了?”叶清弋突然坐起来,不太高兴地看着戚栖桐,高声抱怨:“军报被盗,天大的祸事,我都要急死了,你却在烟澜园里舒舒服服地住着,倒是潇洒……”戚栖桐没想到他这么说,一时无言,想了一会,摇着轮椅过来了,到了床边,有些无奈地说:“军报被盗是大事,如果不是皇上唤我进宫,我确实不知情。”他生怕叶清弋再纠着不放,又道:“在我进宫之后,便有人带着皇上口谕进府搜查了书房,兵部容侍郎似乎怀疑军报不是被盗,而是被换,凶手可能从书房盗获了你爹的印章。”他以为叶清弋会很惊讶,没想到叶清弋根本不意外,冷笑一声道:“随他们折腾,有本事就编织罪名抄了叶家。”诡计败露,还想着将计就计治叶瑾一个保管不善的失职之罪,真是好笑。叶清弋还没气够,向戚栖桐抱怨:“我都快死在战场上了,你也不关心关心我,抓着个管不着的案子说个没完,你到底是不是我叶家人?”戚栖桐为“叶家人”三个字怔了片刻,低声道:“……明明是你一直在说。”叶清弋往床边挪了挪,手塞进枕下摸索着,又说:“这案子我叶家是受害者,离得越远越好,不说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这是什么?”戚栖桐一抬头便看到了悬在叶清弋手中的同心佩,他没法再若无其事下去,怔怔地看着洗净血迹的同心佩,喉咙有些干。他很快想到了那封和离书,什么话都说不出,他不坦荡,又将心底的情意藏得更深了些。叶清弋将他眼中的闪躲看在眼里,心中一片酸涩。上一世戚栖桐入狱前能从身上搜出来的就只有一枚同心佩,他孑然一身,沉默而痛苦承受了叶清弋所有的怒火,当时他就是这般,目光闪躲,不敢将眼中的深情示人。这一世,叶清弋再一次严厉地逼问了他:“为什么把同心佩留给我?”戚栖桐答不出来,不安起来,手扶着车轮要走了,叶清弋不让,伸手扣住了轮椅,语气越发凶狠:“说啊!同心佩当生辰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情急,叶清弋扯住了戚栖桐的胳膊,戚栖桐吃痛,心更痛,嘴角扯出一丝的笑意,“是你娘硬塞给我,我只是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