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怯地唤道“小姨。”这一声,便是苏宝恬也生出几分怜爱。她与皇姐差了许多岁,虽未相处多久,幼时却对其极为仰慕,在她心中,除了母皇外,皇姐便是那最顶天立地的大女子。可惜上天薄待皇姐几分,早早便仙逝,与母皇一道狠心地将这岚朝江山交与她。现下看着这稚子,眉眼间几分皇姐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心软,便接过君后手中的糕点,亲自抱在怀里喂他。余下的人看在眼底,心中暗暗惊讶。陛下守孝三年,宫中鲜少宴饮,传出去的消息便很有限了。这先太女庶子的事儿论理该由君后、戚君后、福太贵君这些男子负责,众人见那先太女遗孀住在西街,又多闭门不出、鲜少主动进宫,便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对父子没什么脸面谁知陛下竟这般喜欢这个孩子且不论陛下是年纪大了想要自己的孩子,还是爱屋及乌,总归事实摆在面前,那对父子便容不得旁人欺凌。已经有那机灵的正君,主动笑道“瑾公子将这孩子带得真好。”躲在一旁、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柳絮瑾,便不得不站出来了。他垂眸安静行礼,声音虽不似儿子那般低低的,却也带着几分拘谨“絮瑾见过陛下,见过君后。”女帝打量了他几眼,片刻,竟是起身,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为了避嫌,她并未拍他的手,而是隔着衣衫拍了拍他的手臂,刻意放缓了声音。“辛苦你了。”不论此人原先是什么身份,他为皇姐诞下子嗣,又受了养育之苦,她们苏家便不能薄待了他。柳絮瑾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那女子的声音仿若钻入了耳蜗,只恨不得去挠一挠。先太女在世时,他也不过是旁人赠的一个乐伶罢了,先太女酒后荒唐、与他一度,侥幸便怀上了佳栎。除此以外,二人再无亲密接触。而先太女去世后的这三四年,身为鳏夫,为了避嫌、也为了将佳栎拉扯大,他一直深居简出,便连府中仆从也都是男子。乍然被女子触碰,便是隔着衣衫,他也觉得小臂那块肌肤发麻。分明是冬日,却带来一阵可怕的战栗,这样濒临失控的感觉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苏宝恬不明所以,只当那人身子太差,便叮嘱宫侍多拿个软垫给他。她尚未离开,声音自是又在柳絮瑾耳畔响起。直到被宫侍扶着坐下,他仍旧没回过神。大约是得了陛下青眼,他的位置并非原先那躲在后面的清净角落,几乎只在她的身后。也因着太多人看向他,柳絮瑾只觉得,他的心跳久久无法停歇。因着位置,又不能太过出格、失了礼仪,他的目光便只能落在前方。他便眼睁睁地瞧着那华贵威严的天下之主,耐心温和地哄着佳栎,佳栎起初是怕的,后来知道小姨对他好,也自在起来,还央着她与他一道赏花。他指,她便温声应答,告知那花与树的名讳。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和乐融融。柳絮瑾呆呆地望着,他从未见过佳栎笑得这般开朗的模样。住在西街的宅子时,他总是很乖,从不让他多cao一份心。从前柳絮瑾只觉得儿子体贴他,可现在他却忍不住反思几分与他在一起的过往几年,佳栎是否一点也不快乐又或者孩子离不得年长女子的教导,离不得母亲这个角色这个念头乍一出现,他的脸色便愈发苍白,只恨不得将头埋在怀里。他、他不过一个鳏夫罢了,府中招个女性下人便足够引人非议,更遑论给佳栎找个母亲的角色柳絮瑾觉得更可怕的是,想到母亲的角色,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竟是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大约他真是魔障了。余昀只觉得耳畔宛若捅了马蜂窝一般,无数细微的嗡嗡声响起,将他的耐性逐渐削薄。小孩子果真是最讨人厌的,起初还装一装乖,靠山来了便这般肆意。还叫什么赏花宴呢不若都捧着那姓苏的小孩儿好了余昀气鼓鼓的,若是身旁的余正君得知他的想法必定会觉得好笑。那姓苏的小孩儿如此,他这姓余的小孩儿不是一样的么他与妻主,还有四个女儿,整日里不就将这小少爷当小孩儿宠着么仅许自己当个小孩儿,倒是看不惯真正的小孩儿了,怎的这般霸道。若是旁的,余昀还能忍一忍。可更难受的,是夹杂在那嗡嗡声里,极好听的声音。“佳栎喜欢小姨送你便是。”“你皇姨夫脾性好,素来喜好孩童,佳栎往后多进宫陪陪他才好。”“这花这花唤作迎春,满园的花与树独它开得最早。”这女帝怎的一点威严也不顾许是那嗡嗡声扰了他的心神,余昀的注意力全都凝在了那极好听的声音上面,若是听见了,眉眼便舒展几分。若是那小孩儿声音太大、旁人声音太杂,扰了他几分,他便又觉得烦躁。想着那声音,便也下意识好奇起那人来。他在心底暗自勾勒出对那捡了便宜的小皇帝的印象。喜欢小孩儿、脾气不错、声音好听、尊重君后等等,这条划掉。尊重君后也可能是在逢场作戏,做不得真。听着那对话,便仿若看一册话本,从中捕捉到只言片语后,这骄纵的小少爷便凭着自己的喜好给那女帝贴上标签,末了心底还挑剔几句。可他到底是心思浅薄了几分,竟全然忘了,无论印象好坏,一个男子心底全神贯注地想着异性时便不大妙了。等余正君轻拍他的肩,想说什么时,便震惊地发现,小儿子怎的脸都晒红了余昀不耐道“有事”余正君心底那个气,看着他的模样,毕竟是过来人,他大约也猜出了几分,想压一压儿子的气焰,他便刻意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后悔了”他完全没想过,这气性颇大的小儿子,竟真的一眼都没看那女帝。要知道,远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