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腿子,有一把子力气的壮年力在家中才有话语权,便是李春英的父母再如何心疼闺女外孙,只要儿子媳妇不同意,带出些脸色来,老两口最终也会妥协。
毕竟他们老了,得依靠儿子养活了。
桃花心里不得劲儿,翻了个身紧紧抱住卫大虎,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听着耳下有力的心跳声,她才感觉到一丝安心。女子就如那无根浮萍,生来靠父母,出嫁靠丈夫,晚年靠儿子,她生父去世得早,万幸有个疼爱她的亲娘,故而她没有受到多少磋磨,安安生生地长大了。而娘命不好三嫁,便是一次次嫁错,导致她这一生连踏三家门,背负风言风语一生。更别说那些晚年遇到个不孝子的婆子,好歹人年轻时还能自我选择一番,老了就真如家中那块破砖,任由人摆布。
李春英也是这般,婆家糟了难,她想要回娘家寻求庇护,却发现从小疼爱自己的亲娘亲爹亲兄弟,前者无奈摇头,后者眼神闪躲,血脉亲人,不过如此。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一大早,卫大虎便在路上遇到了李春英一家三口,还有李春英的大哥。韩大郎躺在车板子上,李春英身上背着包袱,手里头牵着儿子,她走在后头,看着帮她推车板的亲大哥,眼里的泪都流干了,人麻木走着,也不知昨晚经历了啥。
卫大虎悄无声息从他们身旁走过时,李大壮吓一跳手一抖,轮子不知咋地陷到了坑里,他哼哧半晌都推不上去,使劲儿间板子侧向一旁,昏迷躺在上头的韩大郎直接摔到了地上。
“大郎!”在后头发呆的李春英总算是回过了神,她甩开儿子,扑过去就要把韩大郎抱起来,但她力气太小抱不动,加上昨夜家中大闹了一场,自从婆家出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生觉,心力交瘁之余,想到昨夜爹娘兄长的态度,李春英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嚎啕大哭,“大哥,你是我亲大哥啊,为啥不能留我,为啥啊?!难道我嫁了人就不是你的妹子了吗?难道我儿子不是你外甥吗,他可是叫你舅舅啊!为啥要赶我们出家门,那也是我的家啊,为啥啊,我难道就真的是那泼出去的水,爹娘亲兄弟都不要我了吗?!”
李大壮被她哭得面红脖子粗,这边儿上还有个外人呢,他赶紧去拉李春英:“你这是干啥,昨晚不都说好了,你,你起来!这般耍浑像什么样,叫人看笑话!”
“笑话笑话笑话,你们就把我当个笑话,你们要面子,我这回回家就是给你们丢面子来了!往年我往家中拿了多少东西,韩家没出事时,家中的针头线脑你们买过吗?哪回不是我拿回来的!现在我家出了事,没伸手问你这个当亲哥的要半个铜板,只是想在村里支个棚子有个落脚处,你们就嫌我丢人了,担心我给你们遭来灾祸了!!”
“你闭嘴!”
“你要我闭嘴?我哪句话说错了?我哪一句话说错了啊?!逢年过年我往家中拿了多少东西,便是家里的小辈,我哪个不疼,哪个不爱,回家一次买点心糖块糖葫芦,给娘扯布给爹带酒给嫂子送荷包帕子,你身上的衣裳,这块布还是我带回家的!缝衣裳的针线都是我拿回来的,我说过一句吗?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赶我走,眼下我家大郎还昏迷着,你们却这样对我,你们不是人!!!”李春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指着李大壮一顿痛骂,她不忍了,她再不忍了,她忍气吞声换来的是什么,她的亲爹娘亲兄弟亲叔伯嫂子侄子伯父伯母小叔婶子,一群血缘亲人把她往死里逼,她男人昏迷不醒,他们在堂屋里商量着怎么把她送走!!
他们要她去死啊!
卫大虎本不想听别人家的事儿,但这不是看韩大郎还躺在地上,娃子被大人吓得哇哇大哭,李春英只顾着骂兄长,而李大壮又屁用没有,连个车板子都推不出来,他都走出去老远了,越想越烦,又折身回来,顺手把车板子从坑里推出来,又把躺在地上的韩大郎抱回板子上,随后看着臊红了一张脸的李大壮冷声道:“再墨迹下去,你妹夫就要死了。看你也不像个会接纳寡妇妹子带着儿子回娘家住的大度男人,想日后过清净日子,还不赶紧把他带去镇上看大夫。”
李大壮被他几句话刺得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婆娘那个泼辣霸道性子,咋可能接纳寡妹回娘家,妹夫若真死了,妹子带着儿子回娘家,别说在村里买块地支棚子,她便是厚着脸皮待在娘家,他敢赶她出门吗?怕是脊梁骨要被人戳死!
“你还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啥,赶紧带你男人去镇上寻大夫啊,这都晕了一夜了!”李大壮这会儿生怕韩大郎死了,推着板车,回头冲李春英就吼了一声。
卫大虎没再回头,他先是去了一趟周家村,把背篓里的栗子给满仓倒了些在筲箕里,叮嘱道:“这段日子没啥大事就别去镇上,老实在家待着,栗子是你姐在山里捡的,可甜可糯,别舍不得,都煮了当零嘴吃。”
满仓见姐夫表情严肃,也没问为啥不能去镇上,只点头应好。
卫大虎说罢便走,满仓见此忙去堂屋拎了个篮子出来,里头放满了鸡蛋,都是他这段日子攒的。他递给卫大虎,攥着篮子的手心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