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坦然地走进你爸爸的公司?你不是恨他吗?为什么面对我的结婚梦想你妈妈就可以是理由,面对几百亿的家产就不是了就可以放下就可以冰释前嫌了?你让我怎么爱你?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认不认识你!”
喀哒一声,纤细的高跟鞋往后退了一步,商明宝勉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定睛看着他:“我爱你,可是我觉得你好陌生啊。”
一股想要破坏一切的暴戾,蓦然从商明宝压抑了两年的身体里彻底宣泄了出来,她一把甩掉了向斐然的手——
鼻腔被眼泪堵得无法呼吸,哭声也像是咳嗽出来的。
她喜欢的冲锋衣少年,在绿影浓翠中戴着半指手套抛接一枚硬币、冷酷却从不装腔的博士,不说废话,即使骑自行车穿行纽约的风雪街角也自在从容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眼前这个穿西服打领带,会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宴会厅上,与人敬酒碰杯,与人寒暄,与人虚与委蛇的男人。
“我什么时候要跟他联姻了?”辩不明的委屈像一个又一个凶猛的浪,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她难以呼吸,太阳穴嗡嗡地跳,“向斐然,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自说自话了?”
“我当不起你这么冠冕堂皇沉重深情的借口。”商明宝心力交瘁,只觉得所有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去跟你妈妈的在天之灵说吧,如果你觉得你对得起她的话。”
她百口莫辩。
“……对我还有两分的爱吗?”
己?
她涕泗横流的脸令她看不清向斐然了。
“那说明她不认为是联姻,认为你们是爱的结合。够了吗?babe,你知道我爱你,就算你对我只留两分的爱也够我为你舍生忘死,这是我一开始对你的承诺,是我求仁得仁。但是你现在——”
她是那么尊重他的痛他的过往,是那么钦佩他脱离他父亲的掌控的意志力,交往六年,从不允许他送过于贵重的礼物,一块石英石、一捧雪都被她欣喜珍藏,连酒店房费都要大姐配合她撒那么漏洞百出的谎。还有生虫子的丑苹果,磨破鞋的山径,黑云压城的流石滩……但在这泼天的现实和富贵面前,都显得如浮云般轻描淡写了。
向斐然伸出手,像是想要抚摸她的脸。但他的爱人距离他如此遥远,他的手落了下来。
“我爱你啊,”商明宝胡乱地抹了把眼泪,“可是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我最爱你的时候你愿意给我什么?你连我的梦想都不能陪我实现。你说你妈妈的悲剧,你受了多么大的伤害和影响,我信,我通通信,我心疼你尊重你绝不逼你,我慢慢地放手慢慢地告诉自己没有那么爱你这一辈子不是非你不可——可是你呢?”
万箭穿心的痛中,向斐然闭了闭眼,扶住一侧栏杆。
“好朋友走到婚姻殿堂,也是你们这个圈子里联姻的常规路径,是吗?”向斐然残忍地问,自己清晰,带着冷哂:“商明宝,我自由的世界公民,没想到你的人生也早就有了路径依赖了,谈一段走心的恋爱体验生活,然后跟知根知底的好朋友结婚,先婚后爱。”
wendy,血统论的忠实拥护者,上东区的卫道士,门阀的守门员。她“glory”不过一个小小的工厂主女儿,为了跟独生女争家产而在纽约给贵妇们当宝石掮客,怎么可能配得上wendy眼里在纽约扎根四代赫赫有名投资家的后代?
是的,这样的他依然迷人,可是她觉得不认识他了。
“不可能!”商明宝难堪得浑身发抖,爆出了生平最脏最脏的脏话,“wendy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她怎么会觉得我们要联姻?她怎么可能觉得我配得上伍柏延?”
向斐然不敢相信从她口中听到了什么,被痛苦灼红的眼眶死死地盯着她:“我为什么去向微山的公司?我为什么去向微山的公司?”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但一桩桩一件件如拼图般拼在一起,成为一个恐怖的漩涡,吊诡的陷阱,丑陋的沟壑。她虽清白,却无法自证清白。
“别再找借口了!我不是你利欲熏心的借口!向斐然!难道你觉得我在乎这些钱吗?如果我想要钱,我会跟你在一起吗?如果我需要你带给我高珠高定别墅泳池,我会选择你吗?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是你,我跟你的爱根本不需要你用金钱来供奉!我们之间也从头到尾都不需要你用献祭自己的理想自己的灵魂来喂养!难道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吗?”
“在你和伍柏延离开的那一分钟,你重要的合伙人向在场所有人宣布了你和他会结婚的消息。”
那么的……上流社会。
“是你和伍家的联姻消息在先,我才试图争取。” 他还在试图理清今晚的这整场对
会来参加这样无聊的浪费他学术生命的宴会,听他人的吹捧与歌颂,听他人的废话假话空话客套话,跟那些她从小到大就厌倦了看透了的人一样,彬彬有礼,绅士周到,笑容娴熟而商务。
他的每一次呼吸里都是抖:“我为什么去向微山的公司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不是因为你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