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严烽明觉得自己心脏都停跳了，他怀疑眼前看到的景象不是真实的，但身体已经先大脑一步行动了起来。他冲过去，小心翼翼抬起郁灯林的左手手腕，上面划了好几道口子。
严烽明哆哆嗦嗦去拿毛巾给他加压包扎，手抖得太厉害，那个结打了好几次才打好。把人从浴池里抱出来，严烽明冲出了家门。
来到大街上打车，有司机看到他抱着一个shi淋淋满身血的人不敢停车，明明是空车，却从严烽明面前呼啸而过，严烽明都快疯了，疯狂咒骂着。
过了好几辆出租，终于有个司机愿意停下来。
到了医院，严烽明手忙脚乱掏出身上所有现金扔在车里，冲进了大厅。
护士们围过来，把郁灯林接过去。看着郁灯林被送进急救室，严烽明一直出窍的灵魂此时仿佛才归了位。他第一次感觉害怕到腿软，扶着墙慢慢坐到地上，有护士要来扶他，被他摇头拒绝了。护士见怪不怪，走开了。
他有些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个梦，可是急救室的红灯一闪一闪的，那么刺眼，刺得他眼睛发酸，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开始成串地往外掉。
胸腔好像被开了一个洞，有风呼啸地穿过他的身体。心脏太痛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微微弯下了腰，才能稍微抵御。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郁灯林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是一张拼图，那郁灯林就是最重要的那一块。他是壁画上的龙，那郁灯林就是他的眼睛，有了郁灯林，他才活着。
等他好了，我要加倍对他好。严烽明想。对，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不是说，割腕自杀的成功率很低吗？郁灯林那么怕疼，一定不会割得很深的，他一定还有救。
想着想着，严烽明又无声痛哭起来。
他是这样恶劣的人，把一个卑微的好人拖进了深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灭了。严烽明用力搓了搓脸，站起身来，直勾勾盯着从急救室出来的医生，等他带给他宣判。
“没事了。放心吧。”
严烽明都不知道怎样高兴了，重复着无意义的话，“好，好！”
来到病房，郁灯林还没醒，安静地躺在床上。严烽明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眼睛里温柔得像是能滴下水来。
他牵起郁灯林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蹭了蹭。“快醒过来吧，老师。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等你醒了，一定要好好惩罚老师才行。”
说着自己又笑了，“我开玩笑的，老师。不会再做任何让老师不开心的事了。老师真是卑鄙啊，想用自杀来惩罚我吗？那我已经知道错了，老师快醒过来吧。”
他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前他和郁灯林没这么多话，郁灯林本就话少，他更是只有在床上才会多说些话，也不过是些羞辱郁灯林的话。可现在，他觉得自己有那么多的话想和郁灯林说，哪怕没有回应，也想要一直一直地说下去。
郁灯林睫毛动了动，严烽明敏锐地察觉到了，屏住呼吸等他醒，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从茫然变得清明，随后盛满了痛苦，他忙开口道，“老师，是我。昨晚的事还记得吗？不用担心，我找过方老师了，她不会说出去的。”
本以为郁灯林会放下心来，他却没什么反应。死过一次的人，郁灯林想，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在乎了。
他抬起眼皮看严烽明，抿了抿嘴，小声道，“我不想看见你。”严烽明愣住，他又重复了一遍。
以前郁灯林不会这么跟严烽明说话，他不敢。
以前严烽明也不会乖乖听话，他会耍横，然后疾风骤雨般地cao他，让他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
可现在严烽明犹豫了，“我怕你”怕你再寻死，可他不敢说出来，怕刺激到郁灯林。
“你可以当我是空气”严烽明强笑，“老师我以后不会对你总之，以后，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郁灯林不说话，严烽明败下阵来。
“好吧，那老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再来看你。”
郁灯林偷偷松了一口气，如果严烽明就是赖着不走，他好像依然没什么办法，只能像以前无数次的那样妥协。同时有些诧异，严烽明这是对自己感到愧疚了？以前，如果有哪怕一次，严烽明能认真听他说话，而不只是蛮横地干他，也许他对严烽明的态度都会不一样，可现在，郁灯林想，他不在乎了。他只想尽快和严烽明划清界限，最好生命里从此没有这个人。
死过一次，郁灯林其实不会再想寻死了，昨晚本来就是一时冲动。虽然严烽明说方紫妍不会把昨晚的事说出去，但他也绝不想再回到那个学校了，郁灯林思考着，冷静地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