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她后面的,是气喘吁吁的雪莱兹。他似乎比夏莲娜的反应慢了几拍,晚起跑了几步,此刻却涨红着脸,急切地想要追回什么。
是那叠纸吗?那些是雪莱兹的画吗?上头究竟画了什么呢,竟让我的男孩如此惊慌失措?
夏莲娜怕被追上来的雪莱兹销毁罪证似的,迫不急待地揭晓了答案:“是你啊舅舅!这上头画的都是你!”
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我的眼前,那上头闪烁着各种形态的我,有坐着的、躺着的、笑着的、睡着的,还有站在男孩的床前、俯身亲吻他额头的我。
夏莲娜似乎怕我看不懂似的,冷笑一声补充道:“雪莱兹果然是个变态,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你!你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脑袋里在想什么下流的龌龊事,谁能知道!”说着,还嘲讽地瞪了雪莱兹一眼。
“啊啊——!”雪莱兹忽然爆发的一声怒吼,把我给吓了一跳。我知道男孩的心绪是敏感而脆弱的,可却从未见他如此震怒的样子。这是恼羞成怒吗?
夏莲娜的话像是得到了印证似的,她更加得意了:“你看吧舅舅,他不愧是纳粹留下的野种,他和他的畜生爹唔!唔唔”
我赶紧冲过去紧紧地捂住了夏莲娜的口,可猝不及防漏出来的刺耳字句,还是被雪莱兹听在了耳里。他不敢置信地抬起眼来,用惊诧和疑惑的目光望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一个解释。
当然不能告诉他!否则,凯西拼了命把他送到我这里来、独自回去承受压力的一切努力,不都付诸东流了吗?
此刻我万分后悔,当初怎么就草率地做了决定,让夏莲娜来陪伴雪莱兹呢!是啊,那篇报道被印在了晨报上,送进了德莫镇的千家万户,人们在茶余饭后将纳粹的遗子作为谈资,对着照片上一脸惊恐的凯西女士,恶毒地戳着手指赌咒、指责、谩骂、泄恨的样子,我都可以想象得出来。这里面,难道就没有我的姐姐、酷爱八卦的夏莲娜母亲的一份?
夏莲娜在进入藏书室之前,丝毫没有显出半分她知道雪莱兹身世的样子,并且装出了一脸兴奋,告诉我她“很乐意见见舅舅的义子、她今后的表弟”。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幌子,是她想潜进庄园来满足好奇心和八卦欲的借口。
我不懂,夏莲娜过去明明是一个温婉端庄的淑女,怎么会忽然变成了这样蛮不讲理的悍妇呢?简直判若两人。刚刚她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叫我看了都感觉陌生。
“雪莱兹,没事的,”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对男孩说,“不要介意夏莲娜的胡话。你先回藏书室去吧,还有些书需要你整理呢。我想和夏莲娜单独谈一谈。”
雪莱兹的眼里,闪着明显的不信服。可他又扫了一眼散落一地的凌乱画纸,悻悻地将那些“罪证”收了,垂下头走了。
等确定雪莱兹出去以后,我急忙质问夏莲娜:“你怎么能那样说!就算他有着难言的出身,又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你凭什么说他是”我想了想,“变态”两个字还是说不出口,只得斟酌着换了一句用词,“你凭什么把他形容得那样不堪?他是我的义子,就算他将我的形象画在纸上、刻在心中,时时感念我的恩惠,那也不足为奇,哪里有你想的那样龌龊!”
“舅舅!”夏莲娜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个‘恶魔的帮凶’凯西,居然想得出来把那个‘脏东西’丢到你这里来害你!你的年纪,哪里像是他的义父,他十五岁,而你才三十一,有你这样年轻的父亲吗!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外头的人怎么说你吗?他们说,怪不得你多年来坚持当个‘黄金单身汉’,原来,是有着见不得人的性癖好!趁着那个‘魔鬼的私生子’落难,趁机收到府中来当禁·脔!”
“什么”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怎么,原来我的善心被人曲解到这等地步了么?
夏莲娜继续说道:“我起初还不信,今天就是来这里看个究竟,当我看到那些画从书页里掉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脏东西’黏上你这事绝不简单!他是撒旦的儿子,就是来勾引你一起堕落的!你做了一辈子的好人,难道就要为了他弄得身败名裂?”
“夏莲娜!”我忍无可忍,一拳头砸在桌上。夏莲娜哆嗦了一下,终于住了嘴。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去平复波涛汹涌的心绪。
不能怪夏莲娜,不能怪这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她也是受了舆论的错误引导。这一刻,我真的深切理解到“人言可畏”所带来的无力感!
“夏莲娜,我知道了,”我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没有的事。雪莱兹他和你一样,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算是舅舅恳求你,以后别再听信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了。”
57.丑小鸭(11)牺牲
“雪莱兹?你睡了吗?”我敲了敲门,里头静默无声。
我叹了口气,慢慢踱下了阁楼。也许雪莱兹是真的睡了,但很难想象,在发生了这样的冲击性事件后,雪莱兹还能像往常一样睡得沉静。这不,连我的睡前故事都拒绝了。
但我没有必要让雪莱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