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差不差的世道,她也懒得多想,又不是她家的皇位,窃就窃了嘛。
苏梦枕没有说,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这样害了你。”
苏梦枕还是把既醉推开了,他后退了好几步,惊慌得像个未经世事的少年,苍白的俊脸上浮现红晕,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苏梦枕在说白愁飞,也在说他自己,他今日实在感受到了既醉对他的热切,他千方百计想要委婉拒绝,甚至如今,已经自比残废,实在难堪。
他看向渐渐暗去的天空,轻声说道:“也许我等不到那一天,但金风细雨楼一定等得到。”
苏梦枕愣了一下,然后弯腰去替既醉看耳朵,既醉侧过脸来露出耳朵,她的耳朵也好看,小小白白的,耳垂的形状像一个饱满的水滴,也没有打耳洞,苏梦枕没有找到伤口,刚要起身,就被既醉拦腰抱住了。
苏梦枕轻声说道:“我认为温师妹还是离开得好,白愁飞并不一定希望她留下来,他是一个残废的人,实在无法给她什么。”
放在以前,他再咳嗽既醉都不会搭理的,甚至要离他远一点,漂亮狐狸的心可硬可硬了,只是这会儿苏梦枕正在一年之中最俊的时段,咳嗽起来也不像秋冬时快断气的虚弱,苍白的脸上反而咳出了几分血色,颇有些病美人的脆弱之感。
苏梦枕立时就要推开她,既醉抱着不肯放,见他当真是在挣扎,没有一点欲拒还迎的意思,连忙再抱紧了些,大声地说道:“苏梦枕,你要是敢推开我,我就告诉别人你轻薄我!”
他的眸子里不再有寒火,反而水光潋滟,既醉于是非常温柔地给他拍背,还拿了帕子来给他擦眼泪。
既醉不能理解,她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苏梦枕的边上,心怀鬼胎地打量着苏梦枕的容颜,嘴上敷衍道:“窃国嘛,何必要闹得很大,趁着外敌还没有反应过来最好了,宋祖不也是这样,死了皇帝,黄袍加身……”
苏梦枕幼时遭遇截杀,襁褓之中被人重伤肺腑,靠着高手一口真气撑了下来,此后他大病小病不断,艰难长到成年,而这几年他武功渐长,能够用真气维持自身运转,才少了许多折磨。
他到现在这个地位,已经没什么人敢在他咳嗽的时候来为他拍拍背了,苏梦枕能感受到这种温柔关切的真诚,可他缓了一口气,动作轻缓却坚定地推开了既醉。
雷纯投向奸党令温柔大失所望,而且白愁飞毁容后性情大变,更令温柔伤心,温柔和他纠缠了几个月,终于还是忍不住赌气要走,她想看看白愁飞会不会来追她,可白愁飞却在酒楼里买醉,不到晚上是醒不过来了,这里头有多少门道,苏梦枕也不说。
反这样的事,必定要等待一个安全的时机,否则给了外敌机会可乘,那苏梦枕便是罪人了。”
她转了转眼睛,看着苏梦枕道:“耳朵好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划破了?”
玉塔的二楼栏杆是汉白玉砌成的,人站着,从底下看能看到半身,像既醉这样坐着就看不到,苏梦枕想要回答却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既醉问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了,他看向既醉,又后退了一步。
漂亮狐狸只懂及时行乐。
既醉不高兴地说道:“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为什么要躲开我呢?还是说,你心里还有别人?”
既醉本来有些生气,见他这幅样子又不生气了,她抬着脸看苏梦枕,“二楼有没有别人会来呀?”
苏梦枕和雷纯以前是有婚约的,但在袭杀完雷损之后,这个本就是口头上的婚约还能怎么作数?既醉之前没想过这个,现在想起来,越说越生气了,大声地说道:“你说啊,你说你心里还有雷纯,我就再也不来找你了!”
既醉知道这事,她也记得那个被关七炸毁容的年轻人,白愁飞长得很英俊,他毁容毁了半张脸后,既醉就开始佩服温柔了,这可是真爱啊。
这种委婉的拒绝既醉是看不懂的,她见苏梦枕不咳了,又坐回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苏梦枕说话,却听苏梦枕改换话题道:“昨日温师妹来向我辞行,她决定回洛阳去,今日中午的时候已经走了。”
既醉一下子看懂了这个眼神,她有些怔怔,苏梦枕的眼睛实在是他五官里生得最好的,冷厉时寒焰燃烧,温柔时明澈清正,那看她的一眼,苦痛挣扎,隐忍爱意,全是她不懂的东西。
病骨支离,何必耽搁佳人。
既醉双手环抱着苏梦枕的腰,在他脸颊上连亲了两下,得意地笑道:“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苏梦枕第一次和人如此轻松地谈起造反大事,心头的滋味实在难言,他有许多的话想说,但话到喉头,只剩下一阵一阵的咳嗽。
她说着,忽然皱了皱眉头,这个世界和她来的世界实在是很像的,甚至这里也有一个仁宗,只是这里没有她和她的崽,仁宗无后,过继宗室,传到现在皇位传到这个贱皮子赵佶手里。
既醉有些不解,毁容又不是断手断脚,变丑了些罢了,就要叫残废吗?却见苏梦枕忽然看了她一眼,然后艰难地别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