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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大家去一食堂吃生日宴的赶紧了啊,人家已经开席了,不去就赶不上趟了啊,赶紧赶紧。”
“我去,那他爸的是祝漾意?他被谁锤了?”
胡子挠了挠耳朵,在雪地里打滑了好几脚,扭得他忍不住唾骂。
姑娘挺狠,被他们一手造成。
他狼狈不堪,羽绒服的鸭絮被扯秃,唇角鼻尖全是血,头皮眼角也破了,脸上乱七八糟地糊成一团,像一个靶子,承担所有人的怒火与追责。
地上的日记本已经四分五裂,淌满他的血水与涎水,垃圾般地被丢弃在一旁,
要输出,家长们敷衍塞责的情绪需要输出,十几年老邻居引狼入室被中伤背刺的情绪也需要输出。
“你他妈……你先抬个头。”
胡子脸红了,但手上动作也不停,从粗鲁装菜变成害羞装菜,膝盖一抖一抖,掩饰自己的紧张,又四处乱撇找话题,直到终于被他找着人,
“各位亲朋,各位同事,感谢
但他伸出筷子,只盯着那道橙汁豆腐,探手就是一夹。
“今天是2007年1月23日,天气阴,据人民日报消息,温家宝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第九次全会,讨论政府工作报告……”
柏芷跟看过去,眉目隐藏担忧,她轻拂自己的腕骨,上面正戴着本该送出去的手表。
“咦,她人呢,今天怎么没来。”
“不道啊,除了裴述尔谁还会捶她,所以我问你她在不在。”
胡子解释道,“裴述尔那肚子又疼了,早上还有点发烧,叔和姨一大早带人去医院了,这顿吃不了,这不专门叫我来装吗?”
柏芷正冷着一双漂亮眼,颇为鄙夷嫌弃地看着他。
他夹起一块就要往口袋里装,被哥们拦住,啧声嫌弃,“你特么猪呢?护什么食?这大家伙的都还没下桌呢,你着什么急?”
视线之中,祝漾意正握着一瓶热好的豆奶,跟在他爸妈的身后,挨桌挨人地敬酒倒奶。他今天穿得贼严实,围巾厚厚遮脸,也挡不住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跟个调色盘似地糊在脸上。
“哗滋”一响。
大家纷纷抬头望去,祝家康举着话筒站在最中央,手里端着杯白酒,满面红光地开口。
这输出对象不管是谁,是他还是别的人,其实都没有关系。
“去去去,你等我们吃剩了再装不行?”
胡子要挨着他的兄弟伙,刚一落座,他反手掏出一塑料袋,往旁边哗啦一抖,扫眼桌上的菜,嚯,鸡鸭鱼猪就不说了,还有河鲜海鲜,满目琳琅。
“别啥都推给裴述尔,人早就不屌他了。”
怎么样对我都可以。
如果这也能算礼的话,那裴述尔多日的风平浪静,就是为了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火烧到所有人头上?
胡子一抬头,贸然看见坐他对面的柏芷。
一进食堂,红色横幅飘扬,气球扎堆放,还搞了个礼金登记桌,专人迎来送往,跟他妈接亲似地壮大。
他想起他对裴述尔的警告。
酸甜酱汁浸满酥脆面粉球,里面就是鲜嫩到堪比蒸蛋的豆腐,这道红芳饭店的甜口招牌菜,是裴述尔的最爱。
“咋了?!”
“裴让我装的,她就好这口,不装得挠我脸。”
【哦,傻逼祝漾意。】
别犯到无关人员身上。
祝漾意目光停留在第一行,停在——
喇叭里传来手拍话筒的啪啪声,接着,一声洪亮生脆的男嗓赫然传出——
又想起裴述尔目光倨傲地通知他,等你过生日我会好好送你一份礼——
祝漾意垂眸。
刺拉一响,广播电台的串频电流响彻家属院上空,整整滋了快半分钟。
是吗,这算吗
他眯眼睨看,又反手擦去唇角血迹,缓缓笑了。
赵泠春夫妻大手笔,包了整个食堂,十几二十桌的排面,坐满了院里的同事,亲友,甚至还请了他们加的寻亲组织会。
祝漾意无声承受着,那句“是我做的”之后就再也不发一言。
房门吱呀一响。
他视线模糊地看着裴述尔被搂出门,女孩全晚一声不吭,竭力扮演可怜乖仔,却在离身之际,对他露出同情又促狭的笑,高高在上,满目天真,天真下全是恶戾恣睢的矫饰。
都写进日记了,都字字锥心泣血了,总有人要揽责吧,那就只剩下祝漾意。
他刚坐的急,完全没注意桌上人。
“不行!大老爷们先吃别的不行?”
哥们转头,胡子都开始端盘装菜了,他打他手,
兄弟四下疑惑找人,“桉叔和惠姨也都不在,咋了这是,不应该啊。”
话筒音打断场中噪闹。
昨晚下了一夜雪,视线中一片银装素裹,积雪足已没脚,但地上也没人铲雪,大家都赶早去吃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