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无匹的太子殿下,其实也是个自幼没了母亲的可怜人,她悄悄地写在《玉山亭》里的那些隐喻,他竟然看懂了,而且轻描淡写地说,可以按着她原来的想法继续写下去。这比那几根琴弦更难得,更珍贵,也更叫她心神不宁,情绪万千。
“你私底下问绣橘或者是二姐姐的乳娘,别让孙家的人听见了。”
“吩咐谈不上,只是我想着,二姐姐出嫁也有几天了,算算日子,也回过门了,那位二姐夫,都说不是个好人,你们还让我不要空口白说,坏了他们夫妻的情分,如今这么些天了,到底是不是好人,也该知道了。我在二姐姐出门的那天答应了她,得了空去同她走动走动的。如今我也不知我算不算得空,你明儿个和茜雪一起去一趟孙家,把今年的新茶去给二姐姐送两罐,就说我问她好。”
紫鹃笑道:“我明儿个就去。”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听见黛玉叫她,忙走了过去,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她不会死,甚至连太后都说,若是曾女侠死了,她就不看了,但我想着,玄机客还是按着自己的初心写她的故事为好。”
黛玉忙道:“我不过是学着玩玩,现在的这套算筹已经很够用了。殿下日理万机,很不必为了这个费心。”
“有些东西二表哥写不出来,他天生顺遂,这辈子没尝过孤苦离别。你放心,我替你保守着秘密。”刘遇说完这句便起身走了。留黛玉一个人愣怔着站在院中,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嗯。”刘遇随口应了一声,又问,“有人因为这事难为你了?”
黛玉又叫住她:
紫鹃笑道:“太子殿下身边什么规规矩矩、端庄守礼的女孩儿没有?他要是喜欢那样的,也不要咱们姑娘了。”如今既然黛玉不忌讳提起刘遇了,她自然也大胆了一些,原还担心林家为了馥环大闹了那一场,会影响姑娘说亲,谁料到竟有这样的福分,还是太子正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她刚刚到黛玉身边,看着她因自己初来乍到,就惹出宝玉的病来,险些砸了那玉而又是伤心,又是害怕地抹眼泪的时候,何曾想过,这个小小的、刚刚没了母亲的女孩儿,会有这样大的造化!便是荣国府阖家的骄傲元春,都没有这样地顺利呢。但是一想到元春此时的情状,她又不免担心起来。元春可是自幼被老太太培养着,一心往宫门里奔的,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黛玉素来是有些多心的,进了宫,可怎么得好?倒是太子殿下,如今看来,还算体贴周到的。
黛玉呼吸一窒,几乎要背过气去。曾女侠是林徹忙碌,来不及写话本的时候,她心血来潮随意写的几个小故事里的人物,同《玉山亭》的主线有些联系,但是又关系不大,并不会影响主线,她的确是有让曾女侠战至绝境、力竭而亡的打算,但是刘遇怎么会知道?不,应当说,他已经知道了《玉山亭》现在是她在写了?这事她连秦嬷嬷都不敢透露,因为必定不合规矩……她悄悄地抬起眼打量了一下刘遇,这位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隐隐约约有了男人身板的殿下,如今眉目含笑,说不出的风流俊逸,在树荫下略歪着头看她,光影斑驳间,显得分外游刃有余。
紫鹃忙道:“姑娘放心
刘遇也不便久留,略说了说话,就要告辞。黛玉送他出漱楠苑,他却忽然回头道:“对了,《玉山亭》里的曾女侠,虽然到处都说
到晚间时,东宫果然派了人来,送了一盒算筹给黛玉。竟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材质,而是一盒打磨得圆润光洁的竹制算筹,刘遇还送了两套算经来,并附信一封,说这两本算经里有几条颇有意趣,黛玉无事时可以试着解一解,打发时间。
人留个念想,就送去了荣国府。”
“多大的事儿,有什么值得说的。”刘遇笑道,“贤德妃不管怎么说,也是一朝贵妃,她要给你什么东西,谁拦得住?况人都到了这份上了,就是想给娘家托个话,也是人之常情。要是真那么严重,皇后娘娘都不会允许你把那书带出宫去的。”
黛玉听他说得随意,总算放松下来似的喘了口气。
“有套趁《孙子算经》呢,妹妹学这个,并无坏处。若是有不会的,不妨去问三表哥,二表哥在这上面的天赋并不如三表哥。”
黛玉抿唇一笑,应了下来。
刘遇又道:“方才你桌上的算筹,好是好,不过是二表哥送你的罢?他的手大,这些算筹也重,摆起来又占地方,你拿几根不打紧,要算什么大数件就不行了。回头我找人给你打一套轻便些的给你。”
王嬷嬷听说刘遇并不曾因为元春之事责备自己家姑娘,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又偷偷地同紫鹃道:“也是稀奇了,便是寻常人家,就是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也主张女孩儿学些女红针线的事儿就罢了,姑娘这儿又是读书,又是学算学的,太子殿下不仅不拦着,还由着她胡闹,可真是难得了。”又有些担心,一旦刘遇对黛玉的痴迷劲儿过去了,黛玉的这些特立独行的爱好在他那儿,会不会变得碍眼了。
黛玉忙道:“并不曾。只是我知道这事做得莽撞,特向殿下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