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顺治帝寻了皇叔济尔哈朗,博穆博果尔拉着懿靖大贵妃,几个人在太后听曲儿的临溪亭聚头,人到齐,博穆博果尔顾不得座上的静妃、谨贵人和其他亲贵命妇,跪着膝行至太后面前,朗声说:“皇额娘,孩儿倾慕董鄂氏,求给儿臣指婚。”这一声太惊人,吹吹打打的小戏都停了,临溪亭里一片静。
懿靖大贵妃先变了脸色,这个逆子!册封四贞格格家宴时,太后拉着董鄂氏向她夸了一回,她觉得董鄂氏模样是好,性格也好,只是家世背景普通,正白旗,阿玛才官到徒有虚名的内大臣,母亲还是汉人,若不是鄂硕的妻去世,鄂硕把董鄂氏的母亲立为继室,那她还是个庶女。跟父亲是蒙古亲王的皇后比也差太多了,博穆博果尔娶一位这样的福晋于他的爵位功劳毫无助益。所以懿靖大贵妃当时顾左右而言他,未置可否。寻思再想法子劝太后换个蒙古亲王的女儿指给博穆博果尔。
不料儿子却对董鄂氏一见倾心,私下跟她说:“尚可,儿臣愿意。”被她痛斥一顿,母子二人不欢而散,半个月,博穆博果尔都赌气不到她宫里请安,谁知趁着这么多人的节下,大张旗鼓直接求太后,先斩后奏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顺治帝和济尔哈朗对这门婚事非常满意,只要不是蒙古女子,满族汉族都可,如今博穆博果尔对董鄂氏万般满意,他俩简直喜出望外。
太后于众人中,最乐见博穆博果尔结一门这样的亲事,且早跟顺治帝商议过,不拘门第,以博穆博果尔的心意为要。只是懿靖大贵妃对董鄂氏不甚满意,太后试探了她几次,她都不置可否。太后一贯对先帝的大妃尊重客气,不好在皇子婚事的褃节儿反而失了好名声,所以一直旁敲侧击,变着法儿怀柔懿靖大贵妃,苦于没有进展,所以拴婚的旨意写好了,却发不出去。既然博穆博果尔自己来求,太后求之不得,当即下懿旨将内大臣鄂硕之女董鄂氏指婚给皇十一帝博穆博果尔。如此,一宴间,乌云珠就成了博穆博果尔未过门的福晋。
顺治帝也同时颁旨,封博穆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博穆博果尔年纪轻轻,成了先帝在生的众皇子中第一位封王的,懿靖大贵妃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乌云珠则一直像在梦中。
她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跟着皇帝下了楼,结果他看到皇后就奔过去握着她的手,又挤着在她旁边落了座,手搭上她的腰,眼角眉梢都是亲昵爱怜。反而皇后淡淡的,也不靠他,笑得更是客气疏离。
原来皇帝喜欢一个人是这样?她突然想起来俩人在梢间儿命她去奉茶的那次,皇帝一双眼睛就在皇后身上转,折扇也犹犹豫豫,恐人瞧出来风只对着皇后吹,她还在回皇后的问话,皇帝已经不耐烦跟皇后咬耳朵,两人当着她的面说悄悄话儿。
乌云珠突然红了脸,她真傻,她还以为皇帝对她有意,专门挡着他去处告诉他她的闺名。这闺名从头到尾都是皇后在意想问,皇帝根本不在乎她叫什么。一般人听说她叫“乌云珠”都忍不住赞一声好名字,有诗意,又宝贵,仿佛天地灵气所钟,再配上她这样的样貌才情……偏他只平常地说了一句“知道了”,他根本不在乎。
心里忽腾忽腾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耳朵“嗡嗡”作响,这一身血肉正羞得无处躲无处藏,她眼前一黑,两腿一软,“咕咚”掼倒在地。乌云珠想多亏这柔弱身子骨,晕了就不必忍那一屋子人探究的眼光了。
临溪亭里乱做一团,福临想,皇子未过门的福晋算是后宫事,太后料理。不用他管,他趁乱出来,去宴上找金花。她着正黄,本该最好认,结果找了两圈不见人。正走着,听着四贞妹妹脆生生的一句:“月出于东山之上……”循声而去,姑嫂两人还在吉云楼廊下坐着,旁边多了一桌酒菜。忍不住说:“你俩倒会乐呵。”
当时金花正捏着一只紫底龙的小盏低头要饮,他接过来饮尽了,这怪异味道冲得他喉咙一阵火辣,是汤玛法的烈酒。再看金花,她阖着眼睛直挺挺坐着,脸上还挂着笑。福临问四贞妹妹:“皇后吃了几盏了?”
“无数盏。”四贞一边说一边仰头喝尽一盏,哈哈高笑两声,倚着廊柱不动了。
金花阖着眼睛往后倒,福临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拉在怀里,心想什么日子,又吃汤玛法的酒,她不知道自己一杯就醉嚒。她脸贴在他胸上,伸手搂住他的腰,带着哭腔说:“表舅舅,是不要表外甥女儿和福全了嚒?”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