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柳包了很多饺子,她一大早就去菜场买最新鲜的猪rou,她把那些鲜红的rou块剁得细细的,调馅时又特地往里面打了鸡蛋,那一只只饺子被堆砌在冰箱冷冻柜里,排列整齐的像是一排排卫兵,替姜柳勉力维持着生活本该有的秩序。
陈暗吃饭喝粥不挑食,但惟独不吃姜柳包的饺子。
姜柳也不气馁,饺子塞满冰柜后,她就开始给家里做大扫除,她把陈冬燕的东西都收进了大纸箱里,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女人,最后却只有两只大纸箱作为她曾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据。
她把纸箱都塞进了陈冬燕房间的大衣柜里,她知道人走后还没多久,她就这么急于抹去她的痕迹是不占理的,但走的人留不住,活着的人却要继续活着,如果这个家处处都是陈冬燕的痕迹,陈暗心里的那处缺失就永远不会被弥合。
她给家里做清理的时候,陈暗也不阻止她,但眼睛冷冷冰冰的,眼里那层雾气消散后,却是露出更荒凉无望的空茫来。
姜柳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却假装毫不知情,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却不能阻止她做自己的事。
只是家里就那么大,陈冬燕的东西也不多,姜柳打扫干净后,又开始将鞋柜里的鞋都拿出来,该晒的晒,该刷的刷。
鞋柜里除了陈暗上班穿的黑皮鞋和健身穿的球鞋外,就只有一两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鞋头是白的,鞋身却是黑色帆布,姜柳以前看陈冬燕给陈暗刷过鞋,知道她刷完鞋子晒鞋时会特地拿张纸巾盖住鞋头部位,以免晒完后鞋头会泛黄。
于是姜柳给鞋子盖完纸巾后就将鞋拿去阳台晒了,可没想到她刚进厨房打算煮点饭,就见陈暗忽然将那两双鞋帆布鞋拿进来了,陈冬燕走后,他脸上第一次流露出这种应该被称为“愤怒”的情绪来。
原来是姜柳盖纸巾的时候没盖好,纸巾被风吹走了,陈暗知道姜柳的心思,他拿鞋子进来的时候也不说话,但脸上分明活起来了。
姜柳窥得这点希望,她也不打算再等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把铲子一扔,故意找茬,说我刚晒的你又拿进来干嘛?
陈暗瞥她一眼,明显不太想理她,但姜柳不依不饶,甚至动手直接将那鞋子抢了过来,她故意把其中一只鞋子掉在地上,滚落在地的鞋头shi漉漉的。
陈暗再也忍不住,朝她发了火,你干嘛?
姜柳索性把另一只鞋也扔在了地上,指着他吼道,我干嘛?你说我干嘛?陈暗,我知道阿姨走了你心里难过,可难过也得有个期限,我和你说了,那个路段分明是叁不管路段,阿姨出摊那天,偏偏城管就接到了举报,这样的剧情你不熟悉吗?还需要我多说吗?你现在要做的,是把你手头掌握的资料拿给上面,而不是窝在家里想念阿姨,你要是真能掰倒苏氏,那才是对阿姨最好的缅怀!
姜柳发泄完,就等着陈暗的反击,但陈暗却和聋了一样,他没有理会姜柳的情绪,顾自己走开了。
姜柳刚逮到那么一点可供她入侵的罅隙,就被他亲手关得严严实实,她做了那么看似无意却饱含深意的事,最后却只得到他的无视,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柳红着的眼眶开始往下掉不值钱的泪珠子,她把这段时间来所受的委屈和难受都哭了个干净,哭完后她又抹干净脸,正要弯腰把地上那双鞋捡起来,就有一只手扶住了她欲弯腰的身子,她不响,任由身旁人替她捡起鞋子。
陈暗眸色难辨,像是有股子冲动和隐忍在体内来回拉扯,最后却在姜柳泛红的眼角下败下阵来,他朝她低头,尾音发颤,我错了。
这叁个字包含无限歉意,又是对姜柳所有付出的理解和感谢,姜柳又开始噼里啪啦地掉眼泪了,可她哭着哭着,却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