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的话又引起了堂内一阵诡异的安静,众人的视线从谢宁馨身上集体转移至景仁,目光里夹杂着复杂情绪。
有人震惊、有人不信、更多的是说不出来的艳羡。
其实,类似这样的眼神,景仁从小就见过不少。
他出生于勋贵之家,不但父亲是位高权重的镇北候,母亲也是前首辅的嫡女,曾经的京城第一美人。
他儿时长得粉雕玉琢,长辈们见了都忍不住夸一夸;如今成年了,容貌丰神俊朗,身材高大挺拔,走到哪里,都是女子们倾慕的对象。
男人们看他的眼神,几乎都是如此刻这般,羡慕中带着嫉妒的。
可,景仁内心的感受却不同于平日的不以为然,他感到心脏跳动得厉害,胸腔被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填满。
他没有再扯自己的衣袖,而是转头过去与躲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说话:“姑娘,你是?”
若说先前他语气就已经能算得上温和,这会儿简直柔得像在哄孩子。
谢宁馨心中给助攻之神桃儿比了个大大的赞,原本还想着要如何不显刻意地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景仁呢,这下不用她苦恼编剧本了,只要稳定发挥演技就好。
她本来眼中就酝酿着shi意,抬眸时泪珠落下,顺着莹润洁白的脸颊,仿若珍珠一般扑簌簌滚落。
景仁被她这一眼看得心头微动,紧接着听见少女委委屈屈道:“小女姓顾,名宁馨,家父是太医院副院使顾清。”
连声音都软得叫他心颤。
谢宁馨这么一自我介绍,在场的人大半都露出讶然神色,竟然真是顾太医的长女。
当年镇北王世子与顾太医长女定下婚约之事,可谓京中一大美谈。
战功赫赫的镇北王,与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医官顾清,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两人,竟然因为妻子是闺中密友的缘故,成了未来的亲家。
也算是抛却门第之见,百姓喜闻乐见的美事一桩。
这些年来,景仁作为世子常常露面,京中百姓常见之,镇北侯世子英俊潇洒,俊逸非凡的美名传得人人皆知。
世人便道那顾府大小姐会投胎,有那样一位母亲,早早地为自己定下如此神仙夫婿。
谁能想到,原来顾太医这位长女,比神仙更神仙,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在他们想象中,顾太医那般普普通通的人,女儿定也是中人之姿,无甚过人之处。
为此,周仕康那一茬子狐朋狗友也常常拿此事说道取笑,近日来与景仁交好后,才稍有收敛。
这也怪不得他们,谁叫原主从前整日缩在闺阁中,就算过去会陪大夫人出门,也从来都是轻纱掩面,不露真容。
除了顾家人,与大夫人裴氏家中偶尔来往的寥寥亲眷,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她长什么样。
就连景仁这个做了她十年未婚夫的,也只在原主八岁时与她在灵安寺中见过一次。
可那会儿小姑娘虽已经是美人胚子,却到底稚气幼嫩还未长开。如今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景仁亦无从得知。
因此,在小姑娘幽幽投来目光,语中带着失望轻叹“果然,世子不记得我了”时,世子爷心头涌上一股憋屈的情绪。
怪不得她先前就用那种怨怼的眼神看她,原来是在怪他没认出她来。
“馨……顾、呃……”堂堂世子爷竟然紧张起来,连如何称呼都犯起了难,最后索性跳过这一步,白玉折扇指指楼梯方向,“上楼说吧。”
谢宁馨没想到世子竟然如此纯情,咬牙憋笑,收声点头,柔柔道了句“好”。
娉婷转身,与景仁并排而行。
两人就这样上楼去了,留下一众傻了眼的看客。
片刻后,堂内再次爆发出阵阵议论,话题无一例外都围绕谢宁馨的美貌。
二楼某雅间内,与景仁同行的几人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女子……竟然是顾宁馨。周兄,我们刚才对她那般,会不会得罪景兄?”有人面露担忧,问周仕康。
后者眉头微蹙,心中也有些不安。
“应该不会吧,不知者无罪嘛。”他虽这样说,语气却还是有些虚。
不行,好不容易结交了景仁,决不能因为这样的乌龙小事坏了关系。
他眼珠子一转,心中开始盘算起若这位勋贵真不高兴了,该找个什么法子弥补。
而隔壁的雅间内,公子们不敢得罪的勋贵世子爷景仁,正面带尴尬地端起酒盅,向他的未婚妻赔礼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