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叙唱礼,二人随声行礼。苏雅儿全程安安静静地看着,眼角眉梢的意态疏淡,倒是与苏言叙心里想的不太一样。“夫妻交拜。”陆是臻没来由地心头一颤,他抿了抿唇,掐着指尖压制心里的不适,余光瞥见苏雅儿目光怔忪地看着他。他在犹豫什么?这不就是他一直想做的?这样推开她,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梦境里手刃她的残酷画面便永远不会出现。这毫无疑问正是他所期待的。可是为什么,他好不甘心!因为他贫穷鄙陋,所以他和她注定没有好结果吗?所以她穿得那样珠光宝气。她是借此嘲笑他,讥讽他。他心里平白涌出一丝戾气,为什么他要平静地接受侯府看似温和的威逼?!为什么他要那样的推开她?这真的是他自己的意愿吗?如果这真是他的意愿,那为什么他此刻如此灼心烫肺的痛?是谁在心底阻挠他!让他服从这种安排?!与此同时,南疆某秘地,一块神秘亘古的巨石微微震颤,惊扰了祝颂祈道的众巫祝。巫祝急忙起身查看,大石上缠绕的宛如藤蔓的暗色花纹无声蜿蜒发光,而巨石身上豁开的缝隙裂得更大了!躲在偏院屋顶偷听的商追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陆是臻的心境,宗家和分家的联系自古紧密,但这还是商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宗家心音!这一刻他几乎与陆是臻共享观感,眼里是火红的盖头,心头郁抑,无端Yin暗自心底腾升,难以压制。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因为陆是臻的注意力被她打断了。“你愣着干嘛?”她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彼岸传来,将他从Yin寒之地拉入这烟火人间。陆是臻怔然抬眸。苏雅儿朝他露出个清凌凌的笑意,“别让新娘子等久了,行完最后这一礼,就礼成了。”她齿间“礼成”二字咬得分外清晰。陆是臻恍然回神,他怎么了,脑袋里突然胡思乱想了。他躬身行礼,交拜。苏言叙扬声:“礼成!”莲弦将手中红绸递给陆是臻,陆是臻接过,引着莲弦往里走。苏言叙看了眼苏雅儿,见她面目平静,心道雅儿还是比自己想的稳重理智些,不愧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妹妹。
他结束道:“送入洞房。”这出戏简短,但圆满。苏雅儿却拉着尤锦颜跟上新人,还招呼苏言叙,“走啊哥哥,闹洞房!”苏言叙面色一垮,“胡闹!”苏雅儿脸上露出十分真诚的笑容,道,“都观礼了,何不热闹到底?”她挑眉环顾四周,除了她和尤锦颜,就张鹤鸣、苏言叙两个人,其他的下人是来作陪的,一个二个目不斜视头都不抬一下,“统共就我们几人,不去给新人热闹热闹?”苏言叙冷脸看她,顿了片刻,道:“走吧。”几人便跟着新人一道去往洞房。这一路气氛尴尬诡异至极,张鹤鸣率先受不了跑路,“是臻,我走了哦。”陆是臻“嗯”了一声,神思有些恍然。苏雅儿甚至还好心地扶着视线被遮挡的新娘子,好整以暇地看了看哥哥和陆是臻,笑着说吉祥话,“龙凤呈祥喜迎庆,连理结对爱得双。”陆是臻听得刺耳,好不容易熬到门口,本以为她该饶了众人,没想到她言笑晏晏:“怎么,还不能让我们看看你掀盖头吃合卺酒?”倒真像个来闹洞房的活泼少女。不愧是雅儿小姐。陆是臻没应声,沉默地进了屋。屋里点燃了龙凤呈祥的蜡烛,被子上细致地撒了桂圆花生红枣,倒是一点不敷衍。陆是臻看着眼前的一切,怔了下。苏雅儿也愣了一下,两人下意识地看了对方一眼,这四目相对,情绪破了个豁口,像脓一样涌出来。苏言叙密切关注自家妹子,看她露出那种似憧憬似彷徨的眼神,他心疼了,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他柔声提议:“雅儿,走了吧。”苏雅儿固执地摇摇头,音色发僵,“闹洞房呢,走什么走。”莲弦盖着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她看不到,不然她怕她受不了侯府小姐凌迟的目光。合卺酒摆在桌上,两个杯盏亲热地挨在一起。按理京城如今的习俗,夫妻先喝合卺酒,再到床边掀盖头。但是眼前这氛围,陆是臻心绪沉钝,仿佛连指尖都抬不起。莲弦已经被苏雅儿扶着到了桌前,等了会儿,从盖头下看到桌子上两杯酒,心道与其这么耗着不如赶紧结束。她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出去,等着陆是臻来接。陆是臻看着那杯酒,清淡的颜色却透着些微浑浊,他微微蹙眉,目力集中,果然是有些浑浊的,虽然屋里昏暗,但他明显感觉这不是浊酒的那种浑。这酒里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