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对面,赤裸地躺在他的塌上。他们的腿还是互相交叉着,许久不说话,只是玩弄着彼此的头发。
还是她先开口:“你要我跟你一起进宫吗?”
他从收到婚旨意就在想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要先去找召旻一趟。他的手指移到她的脸庞,他反问道:“你跟二皇子就只是中元节见了一面吗?”
她闭上眼睛仔细想了想,那日中元节,他们在府里忙了一天,白日里先是祭了先祖跟天地,因为他常年在外,她也一道祭祀了战场上的亡魂。到了晚上,年轻男女会相约在淮水边放花灯。她想相约的男子,这几年的中元节都不在家,她自然是不打算去的。可府上的几个丫鬟都想去放花灯,她累了一天,本不想离府,但还是觉得有点担心,便就跟着她们一起去了。灯市就在淮水边,只有重要的节日才有。她跟丫鬟们交待了几句,便放她们自己去买灯放灯,只要到灯市收场之时,来与她集合回府既可。她本无意放灯,出门匆忙,连钱袋都没有带。可是等了一会儿又实在无聊,她也就一个一个摊位地逛了起来。
那些能摆出来卖的灯自然是好的,多数是花型灯盏,价格也公道,少数造型奇特,如兔子,如雀鸟,自然引得一群年轻男女伫足观看询问。
她跟衍桓自小也喜欢搞这些物件,他的手巧,她的主意多,让他或编或绑,总是能弄出她喜欢的样子来。她做浆糊,画画,把纸糊到他编的竹架子上,他们做灯盏,做风筝,做鸟屋。他们做的最好的是花灯,所有的动物灯,他们都做不好。有一次她要他做个兔子,可他偏偏缺了一根竹条,便把耳朵编得小了许多,于是兔子变成了一个胖老鼠。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她走上前问小贩花灯多少钱。
“这位小娘子,荷花灯五文,兰花灯三文,买灯送蜡,您啊,只要提着灯去淮水就行!”
因为她做过,便知道这些灯都是花了功夫的,五文实属公道,可她现在身无分文。她想告诉小贩,是否可以赊账,明日她便可让人送去铜子。
踟蹰之际,她旁边的一个人问她:“小姐喜欢哪盏灯?”
她看着满台的各式花灯,却笑了,她最喜欢的是那个胖老鼠灯。她于是摇了摇头,对他行了一礼说:“我喜欢的灯在家里,公子有礼了。” 便欠身离开了摊贩,往河畔走去。
她漫步在淮水边,男子女子们往往两三一众,嬉笑怒骂。偶尔有一双男女,反而是沉默害羞。她在人群里找到了家里的几个丫鬟,她们都买了灯,时而俯身大笑,时而蹙眉做生气状,她们一起沿着淮水走着,想找到一个空缺的地方放灯。
她的漫步没有边际,这种节日,更加让她想他。她面前的河段忽然浮出了一个很大的雀鸟灯,明年,明年希望他可以跟我一起放灯,她对着那个灯默默祈愿。
“小姐!”
她面前放灯的人忽然站了起来对她喊。走进一看,原来是在小贩遇上的同一人。他脚边的草地上放了几个灯,他的手臂上也捧了好几个灯。
她环顾四周,原来她已踱步了许久,这周遭竟然只剩他们两个人。许是猜到了她的疑惑,他赶紧说:“那个小贩许久都未卖出一个灯,我便多买了几个。” 哦,她眼里的疑虑消减,他便接着说:“小姐帮我一起放吧!你看,我有这么多,你帮我放完,我也好早点回家。”
他问得真切,想到时间还早,她便答应了下来。
他果真都买了那些造型独特的灯们,他们一起把蜡烛一根一根点燃,放到灯里。想着容易,却不容易做到。他们要防着风吹灭蜡烛,要防着蜡烛烧到自己,还要防着蜡烛把灯烧了。
一阵折腾,好不容易把所有的灯都放了。她舒了口气,没想到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花灯。那灯虽小却十分Jing致,不用蜡烛,已经在这个夜晚闪出细碎的珠光。这肯定不是在灯市的小贩处买来的。
他朝她眨了眨眼,笑着说:“这是最后一个了,不用蜡烛,直接放。” 便把那个灯递给了她。
她从未见过这么Jing致小巧的花灯,就算如今想起来,她还会惊喜于它在夜间淮水的波光粼粼。
原来,他就是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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