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唯被管事的这副作态转移了注意力,顿时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他早已被殷父宠坏,料想这些家仆也不敢暗害自己,便也将信将疑地走到门口朝上望去。
“当然,只知风花雪月的二少会觉得我俗,张口闭口都是您看不上眼的阿堵物,但您既然知道没钱会被人看不起的道理,怎就不知道赚钱之人的艰辛呢?”
“我……”殷唯觉得这话实在太过刺耳,但自诩满腹诗书的他却搜肠刮肚都想不出可以反驳的言辞。
“区区十两……”殷唯正要驳斥,却在对上女子眼眸的瞬间微微一怔,这还是殷唯第一次看清柳袅袅的容貌。
“什么牌匾?”殷唯怒气上头,早已丧失了理智,“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刁奴,以前在小爷面前伏低做小,现在就知道跟那贱人示好!”
“区区十两银子,吃一顿饭就没了,这么扣索,不是让其他高门大户的子弟看不起我们殷家吗?”殷唯放缓了语气,却还是嘴硬道。
管事笑眯眯地听着,被骂了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地劝道:“您看看吧,就当是被老奴骗了,看看也不亏啊。”
这话实乃诛心之言,说得殷唯一时间竟有些抬不起头来,然而望凝青显然不打算放过他,还在继续道。
殷泽能打拼出将军的名头是他自己的本事,从来没有因为长子有出息就把本该给长子的爵位换给小儿子的道理。
望凝青飞快地算了一笔账,眼神冷得冻煞肺腑:“听听您刚刚说的,十两银子能做什么?吃一顿饭?原来我夫君累死累活干半个月,才够您吃一顿饭?”
新仇旧恨同时袭上心头,顿时认定是这毒妇从中作梗,拍案大喊了起来。
殷唯哑然,身为一名混吃等死的纨绔,他只知道自家有钱,但哪里知道自家到底有多少钱?
“十两银子怎么就不够吃用了?”殷唯话音刚落,一道清冷的声音远远响起,他抬头,便看见一衣着淡雅的女子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朝他望来。
嫡长子继承爵位是天经地义之事,哪怕殷父曾经动过将爵位留给小儿子的念头,但到底没敢这么做。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是说笑的,殷家祖上的确辉煌过,但传承到了这一代,要不是殷泽足够优秀,恐怕也迟早走向没落。
“除去炭火与禄米,正三品武官年俸是二百四十三两,养廉银五百;一等伯食邑七百户,无灾丰收年间年俸也不过五百三十五两银。”
望凝青绵里藏针,刺得人无话可说,但其实传承久远的世家大多底蕴丰厚,拥有自己的田地以及商铺,只要打理得好,日进斗金根本不成问题。否则官场上遇事了,偶有被皇上罚俸的情况,总不能一家子都吃西北风去。不过,殷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当然不知道这点,自然也就没了反驳的底气。
“就、就算兄长继承了爵位,我们也还是一家人啊?”殷唯硬着头皮道,“总之,你给我叫柳袅袅出来!十两银子够什么吃用?也不怕被京城里的人笑话!”
“五百两银票,一位一等伯的年俸,七百户人家操劳一年,还要求神拜佛祈祷风调雨顺无虫无灾才能盼来的一年,您倒好,眼都不眨一下便丢出去了。”
不说皇上那边说不说得过去,敢这么做都要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再说了,就算一等伯的爵位传承给殷唯,也要看他保不保得住。
“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读书。”望凝青抱着柳南
殷唯想反驳平民百姓哪里能和世家子弟相比,望凝青却面无表情的给他算了一笔账:“总参将正三品,一等伯从三品,您知道三品官的年俸是多少吗?”
殷家的大门被重新漆过一遍,古朴庄重中透着一丝新生的朝气,一块镀了金边的崭新牌匾高挂其上,赫然是“昭勇将军府”五个大字。
平日里总是在书墨间标榜自己文人风骨、才子风流的小傻子瞬间羞愤了,大喊了一声“不吃嗟来之食”便夺路而逃,背影写满了色厉内荏的狼狈。
“叫柳袅袅出来见我,她算什么?真以为自己嫁了我哥就可以一手遮天、做殷家的主了吗?!”
被喷了一脸唾沫的管事用巾帕擦了擦脸,他年过半百,心态也稳,闻言顿时反问道:“二少,您要不要去门前看看牌匾?”
“区区十两银子。”望凝青睨了殷唯一眼,语气轻慢道,“二少爷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您可知道一贯铜钱便足够一家四口一个月的吃用了吗?”
那种不染世俗尘埃的冷冽,实在与殷唯印象中的“毒妇”靠不上边。不过殷唯心里有人,因此也只是惊艳了一瞬,很快便回过了神。
殷唯瞠目结舌,他虽然嚣张跋扈,却也知道最基本的常识,门庭改换了牌匾,就意味着如今当家做主的不再是父亲而是兄长了。
望凝青和殷唯只在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因着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两人之间的婚约与盲婚哑嫁也没多大区别。
小时候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殷唯只隐约记得柳袅袅模样不丑,却没料到她竟是出落得这般清丽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