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召
赫戎只觉平生未曾如此恐惧过,染满血渍的手疯狂颤抖着,红着眼问:「巫医如何还不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Jing緻的小瓶子,咬开盖子就整瓶往玉疏口中倒!
「王兄不可!」阿日斯兰扑上来试图制止他的动作,「王兄!这可是族中用来救命的神药,您给她了,要是将来您有个三长两短——」
阿日斯兰话未说完就被赫戎踢开了,「滚!!」
玉疏尚有意识,艰难将药吞咽了下去,才发现赫戎抱着她的这个方向,正好朝向大楚使节团的方向。
那里有一双何等痛心而自责的眼睛啊……
俞衡几乎已经将整个人都挡在了一个侍从的身前。
玉疏泪和血都奔流出来,再也不敢看向那里,倚在赫戎怀中,喃喃道:「好痛……我好痛……」
她脸色苍白如纸,赫戎语不成调,乱七八糟地喊:「玉奴……乌兰……乖乖……你怎么会挡!你为何要挡!」
他紧紧握住玉疏未受伤的那隻右手,却见玉疏眼泪奔流着,声音轻的恍若触地即溶的雪:「不是你说的……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吗……」
赫戎小心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拥得更紧了,目中竟含了泪,低声郑重道:「是。」
「乌兰说得没错,这就是咱们的家,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
玉疏意识有些模糊,「那你要记得,你答应我了。」
「是。我答应你了。」
玉疏缓缓浮出一个微笑。
「贱人!」旁边却有一道怨恨入骨的声音传来,「贱人!你服侍在这恶魔身边便罢了,你居然——」玉官被两个侍卫反捆着双手,屈辱地跪在地上,却仍挣扎着向玉疏的方向啐了一口:「呸!!」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你居然还救这恶魔的性命!数典忘祖、贪慕富贵、不知廉耻的贱人!唔——」话未说完,就被侍卫一口捂住了嘴。玉官见赫戎冷冷瞪着她,像是要将她活吃了,又从喉咙里迸发出一阵触目惊心的冷笑来。
「拖下去,等次妃伤势稳定了,本汗再来审……」
早被人踢在地上的班主打断他,冷冷讥嘲道:「你堵了玉官一人的嘴又如何!赫戎——我家六十二口人的性命,今日被这贱人所害,不得报仇,但总有一日、总有一日会有人杀了你!」他的脸被侍卫踢中,伤口在地上摩挲着,「呵,放心,既打算杀你,我们便没想再活着回北延!我们就算是死,也不用你北延的刀!」一言既毕,他已咬破口中毒药,立毙当场!
「班主!」见班主自尽,戏班子里所有人都是痛呼一声,然后齐齐咬破毒药,追随着班主,死在了当场!
帐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玉疏正好看到玉官死不瞑目的样子,她七窍都流出了血,原本华美的妆容上血迹斑斑,再也看不出在生时的逼人容光,此时怒睁着眼,正无言瞪着玉疏。
玉疏闭上眼睛,生生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是不是冷?」赫戎立刻便察觉到了,柔声问她。
玉疏剧烈地摇了摇头,瑟缩在他怀中,「好可怕……」
说着一行泪默默流了下来。
赫戎也看到了玉官的死状,怜意大起,想来她一个深宫女孩儿,以前哪里见过这些,不由吩咐道:「将这些尸体抬出去处理了,别吓着次妃。」
巫医终于提着药箱,气喘吁吁来了,礼也来不及行,就被赫戎催促着去给玉疏处理伤口。
阿日斯兰这是才发现赫戎的后背也开始缓缓渗出了红色,不由失声道:「王兄!你也受伤了!巫医,快——」
「不用。」赫戎抬了抬手,「不过是刀不小心擦过的皮rou伤,无大碍。先给次妃治伤要紧。」
阿日斯兰还想再言,巫医已被赫戎的目光吓住,忙蹲下身给玉疏处理伤口。玉疏手臂伤得虽重,但他是常年跟着上战场的军医,比这严重的伤见得多了去了,因此也只是沉稳地道:「次妃,可能有些疼,您忍忍。」说着开始给她止血。
「嘶……」玉疏抿着唇,竭力忍住痛呼,将赫戎的手指都攥白了,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你轻些!」赫戎斥道,又在玉疏满是虚汗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乌兰,这药粉止血极有效,只是痛了些,忍忍,啊?」
玉疏点了点头,闭着眼不再看,只是泪流不止,又都全被他吻去了。
痛……
伤口很痛……
可是心更痛。
可是再痛又如何呢……
哥哥,你一定在看着罢?
你此时,又是何种心情呢?
可是无论你怎样痛心,我终究已经双手染血,半隻脚踏上去地狱的路,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