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
北延的元日热闹得很。这是北延大胜之后的第一个新年,这场完全由赫戎主导并大获全胜的战争,为北延带来了极其丰裕的战利品,也将他的威信推到了顶点,连玉疏都撞见过许多次,许多北延人见着他,几乎是虔诚地跪下去亲吻他的鞋面,手指在胸口比划着,热泪盈眶,嘴里流泻出一长串的祝贺祷词。
玉疏从未像这一刻这么明白,在这世上,恩仇爱恨、功过是非,不过看屁股往哪儿歪罢了。
大雪封了一整个冬天之后,元日的天光终于难得放晴,一出日头,外面就热热闹闹兴起来了,摔跤骑马射击,男人们肆意发洩着Jing力,一样一样轮着来。少女们或三三两两在旁助阵,或有彪悍的自己上了马拿了弓也去比一场,还真有不然鬚眉的,自然更赢得了满堂彩。
青娘难得出来了,玉疏一见她便知她过得还不错,本来看守状的嬷嬷和婢女,此时都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虽然还是用眼睛在监视她,但至少,和之前明目张胆地挟持着她,已有了很大的区别。
玉疏和她远远对望了一眼,又都心照不宣地把头撇开了。玉疏站在一侧,提着一隻笼子,无声地和笼子里的苍鹰对视。它在赫戎那里已被饿了数天,正恹恹地趴在笼壁上,宽大的双翼无力地垂下来,连曾经光润的毛羽都黯淡不堪,只有一双眼睛,仍是犀利的,透着刻骨的怨毒。
玉疏心中浮出一点物伤其类的悲怆来,从腰间的荷包里取了根rou干,借着衣袖的遮掩,将rou干从笼子的缝隙里递进去,递了半天又不见苍鹰来接,只当它是彻底没了力气,又往里伸了伸。
苍鹰一双滚圆的眼盯着她。
玉疏静静望回去。
「吃不吃随你,饿死了也不是要我的命。」明知它听不懂,玉疏就是赌气一样说了一句。
她紧紧抿着唇,把手从笼边收了回来。
就在此刻,苍鹰终于有了动作!
玉疏的手还有一半搁在笼子上。
苍鹰却迅疾地扑上来,爪子抓着笼子的栏杆,就结结实实给了玉疏一口!
玉疏中指立刻就见了血,吃痛之下,原本抓在手里的笼子和rou干统统都掉在了地上,又骨碌碌地滚了一程,一直滚到一个人脚下。
那人静静踩住笼子,苍鹰的眼神顿时更怨毒了,喑哑地嘶叫着,翅膀在笼子里无用地扑腾,看它的样子,若能扑出来,是恨不能食尽来人的血rou!
是赫戎。
赫戎玩味地看了一眼地下那根rou干,又将玉疏手指还流着血的样子尽收眼底,「怎么,玉奴想拿这rou干来收服它?」
玉疏握着手指,冷冷道:「在你眼里,任何东西都能用收服与否来算吗?」
「难道要学大楚那套所谓的仁义礼智信么?」赫戎轻蔑地踢了踢那笼子,冷哼道:「这次战争的输赢,不就已经让你知道答案了?」
「看。」他一指笼子里无法再反抗的苍鹰,「你妄想以柔情来收服它,有用吗?反而还被它抓住机会,叨了你一口。痛不痛?痛的话就记住,下次别做这种无用功。」
他似笑非笑捏住了玉疏的下巴,「玉奴,虽说熬鹰需要耐心。但我的耐心,也磨了够久了。」
玉疏咬紧了牙根,竭力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噁心感,还未开口说话,就被赫戎一把捞起,带到了马上。
玉疏下意识抓了把马鬃,身下骏马愤怒地吐息几下,踢了踢腿。赫戎坐在她身后,笑道:「怎么?马都不会骑?那日在京城见你,你似乎是骑着马的?」
玉疏垂了眼:「只能慢慢地骑,也骑不了多久。」
「也是,你们大楚的马,比木马还温顺。」赫戎指点她:「别抓马鬃,抓着缰绳。」
玉疏缓缓把手放上去。
「放鬆些,你全身绷得比石头还硬,马也会紧张的。」
赫戎刚说完,就觉得怀中人绷得更紧了。他心中明白,并不再说话,一拍马tun,就往远处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