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衡表哥。」玉疏难得不Yin阳怪气地叫他:「日后在官场,还是多想一些罢。」他难道没有想过,弘昌帝为何点他送嫁吗?因为只有他家,才是最希望楼临地位稳固的人,所以俞家绝不会让楼临有任何抗旨不从、自断后路的机会。哪怕楼临真要出京来寻她,玉疏相信,俞国公会用尽一切手段阻止楼临的。
其实这样也好,何必来寻呢?寻了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如不寻。弘昌帝让她在一杯毒酒和出塞中选一样,她还能如何呢?
哪怕这抉择再痛苦,她也……还是想活着。
前世那样莫名其妙死了,她还会有第三次机会吗?
玉疏不知道。
哪怕这前路再艰难,她也……还是想活着啊!
玉疏没理会俞衡,径自关上了门。
衔霜犹豫许久,还是伸手将她抱着,沉沉叹道:「若想哭,就哭一场罢?这样强撑着,反而伤身呐!」玉疏从头到尾都太平静了,以至于衔霜连劝她都不知如何劝,如今在路上走了这么多天,仍看她不吵不闹,不哭不笑,只觉是大凶之兆。
玉疏静静靠着她,许久才长出一口气,只觉眼睛干涩得不行,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她低头握住衔霜的手,淡淡地:「霜姐姐,我会跟俞衡说,等到了边境,我去了北延之后,你就和送嫁的队伍一起回罢。」
「说好的你嫁人出宫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出去。」衔霜实在没忍住,滚下泪来,摸了摸她消瘦了许多的脸,哭道:「十余年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和我的女儿、和我的妹妹也无甚分别了,现在还叫我回去,回哪里去呢?」
「再说——你去的是什么地方,叫我如何放心?叫我怎么放心?」衔霜捧住她的脸,央求道:「好殿下,你哭一哭、哭一哭罢!把郁气发出来,别闷在心里!」
玉疏不哭反笑,给她拭去泪痕,「霜姐姐,别傻,你也知道我去的是什么地方,你跟去了,不过又白赔进去一个而已,既如此,又何必呢?何况,我还有话,让你带给哥哥——」
衔霜闻言更是泪如雨下:「要说你自己去说!我不去!早听人一句劝……又何必、何必到今日这地步!」
「出宫太匆忙了,我都还没有机会把话留给他。霜姐姐,你和他说,让他好好理一理身边的人,别再出现像映雪的那样的意外了。」
「公主是说,陛下之所以知道你和太子之事,是……是映雪背叛之故?」
玉疏摇摇头,自嘲地笑了声:「或许,根本称不上背叛。我猜,一开始她便是要安插进哥哥身边的人,谁知半路被我截了胡,谁知……她又Yin差阳错得知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在宫中,有谁的手能伸得这样长呢?无非和妃而已。她抓到了哥哥这样的把柄,想必是要一击即中的,哥哥啊……」
衔霜目光中尽是悲怆:「公主到了这步田地,都还在替太子殿下着想吗?」
「霜姐姐,你也太高看我了。」玉疏闭眼躺在床上,「只是如果最后哥哥败了,我又怎还会有能回国的一天呢?」她疲惫地扬了扬手,「我想休息了。」
话音刚落,就听衔霜悠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退了出去。玉疏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终于掉下一滴泪来。
楼临的宏图大业,还在将来。哥哥,所有人都需要你,这个国家也需要你。哥哥,你这么完美,幸好、幸好我从未真正爱上你。
不然我现在,一定会很难过。
一直到很久之后,隔着关山与歧路,明月和长夜,玉疏都觉得有些伤怀,若当时再开心一些就好了,这样留在记忆中的最后一面,都会是明艳的笑脸。可惜啊,只有背影、哭泣和浅尝即止的拥抱。那时总以为不过小别,怎知却是天涯陌路。
至少,这一次,她向他说再见了。
只是,原来说再见的,真的会往往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