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莞尔最害怕回叶家大宅,那片庭院深深的旧式老洋房,鹅卵石铺就的步道蜿蜒漫至覆满爬山虎的门廊下,肃穆的气息像是座将倾未倾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曾经装作开玩笑地跟叶璟和说起过这件事,只是嘴角的假笑还没淡去叶璟和就抬了眉眼跟她说如果她觉得不喜欢可以不去,态度认真诚恳,丝毫没有怪罪苏莞尔的意思。只不过那双深邃的眼眸淬了她暖不化的凉薄,倏忽便又敛进纤长浓密的睫毛里去了。
叶璟和的眉眼生得非常好看,眼尾微微上挑,嗔痴喜怒间自有潋滟景致,不过他通常未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大多数时候像是无波的古井,叫人猜不透他内里的心思。
刚认识的时候,苏莞尔偶尔起了兴致还热衷于逗弄叶璟和,可在他一次次蹙眉疏离地望过来的那些瞬息里,苏莞尔逐渐明白他是极度排斥和厌恶的。
她不想被当作一个讨人厌的傻瓜,于是后来便也就克制了。
叶璟岳替苏莞尔撑过腰,嗔怪叶璟和太过端肃才导致夫妻二人间惹了生分,莞尔虽然小你七岁,可她又不是你的学生,你做什么老是对她板着脸色?
那一次,苏莞尔正和容凝蜷在廊下晒太阳,听闻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地回了头,隔着半开的透明玻璃窗遥遥望了眼叶璟和就低头佯装无心地替眯眼伸懒腰的豆豆梳毛。
容凝枕着手腕,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番才调笑道:大哥这家伙,怎么长大了反而不可爱了呢?莞尔你不知道,小时候他顶着张严肃的团子脸可有趣了。
苏莞尔手指一僵,搂着猫咪含糊道:是嘛?
是啊,我跟你说哦,虽然他是阿岳的哥哥,但小时候长得比阿岳还秀气纤弱,简直是个粉妆玉砌的瓷娃娃,所以我们就老喜欢逗他。
苏莞尔无话,搂紧了豆豆冲容凝捧场地笑了笑。
叶璟和暂时将自己从书里抽离了出来,抬眼对容凝道:你倒还好意思提起小时候的事情,新仇旧恨的,不怕我伺机报复么?
我可是有帮手的!容凝朝叶璟和扬了扬妍致的小脸,皱着鼻尖俏皮道:阿岳,要不我们先发制人让大哥瞧瞧我们的实力?
叶璟岳笑着告饶:容小凝,你是忘了大哥的脾性了吗?若真触了他的逆鳞,可是会把我俩教训地连骨头都不剩的。
不行不行,容凝跳下竹藤制的圈椅,趿着棉拖扑进叶璟岳的怀里,大哥若是敢欺负我们,我就告诉爷爷nainai去!
叶璟和的脸色晦暗不明,他显然是有些不高兴的,可竟也由得那两人做戏一样地在那儿拿他打趣。
苏莞尔趴在椅背上下意识地往里张望,叶璟和那张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庞起初是生气的,但目光落至容凝身上时,却少有地掺进了些细碎的笑意,深邃眼眸里像是汪着汨汨暖泉,竟是她不曾见过的生动模样。
眼神无法伪装,爱意从来不会被克制抹杀。
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叶璟和对她的冷漠,婆婆对她的客套,以及容凝对她的小心翼翼,似乎她只是一个叶璟和向叶家对峙反抗的工具而已,难怪他们的婚姻如此仓促,第一次见面拜访,婆婆孟清清就要了苏莞尔的生辰,说得找人选个黄道吉日赶紧把他们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固执倔强的叶璟和终于肯妥协退让,大概叶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吧。
所以后来即使苏莞尔觉得会惹叶家人生气,但能尽量找借口推脱掉回叶家大宅她便也就放任自己做个逃避的鸵鸟了。
初时婆婆孟清清还会打来电话询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苏莞尔不擅长说谎,握着手机一沉默便是很久,后来大概也是两人本就关系疏远,几次之后孟清清就再没有来过电话,回不回的也由得她去了,本来就也没对苏莞尔多有期待。
可是总有躲不掉的时候,就如此刻,苏莞尔拢了拢颊边吹乱的及肩短发,跟在叶璟和身后踏上了门阶。
来开门的是叶家的帮佣陈姨,见叶璟和来了忙笑着侧身让两人进去,nainai正念叨着你呢,你们俩快进来吧。
是大哥来了吗?叶璟岳从客厅里迎出来,挑眉埋怨道:你们来的可真够晚的。
路上堵车。叶璟和将手里的红酒递给叶璟岳道:恭喜你做爸爸。
叶璟岳明显沉浸在做爸爸的喜悦中,握拳锤了记叶璟和的肩胛道:谢谢,希望不久之后我也会有恭喜你的机会。
叶璟和却口气冷淡:但愿。话落,便越过叶璟岳,领着苏莞尔进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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