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被骗来的？”
林婉重转回去，“又没放钩。”
林婉：“你实话和我说，今天到底干什么来？是不是我爹让你来”
赵谨之意识到什么，转脸看向林婉，语气浮夸，笑没正经，“但转念一想，我也许久未见婉婉表妹了，来看看你，见你一面，也很不错。”
他取下笠帽，露出张见之难忘的美人脸。长发如泼墨，眉梢微挑，配那一身绘水墨修竹的素衫长袍，竟似与背后的黛山水雾融为一处，共成一幅画卷。
沥沥滴雨，顺着边沿留落到林婉手腕。竹筏已离水榭很远，冬哥为林婉撑着伞，看湖上雾气越来越重，劝道：“小姐我们先回去，这天有点冷，你当心着了湿气。”
林婉的目光凝在赵谨之的侧脸。
故作沉思，“有时候还唤谨之哥哥。”
林婉心里烦，顺手从身旁小篓里抓出块引鱼的肉饵，扔进水里打水漂，气鼓鼓，“我开心啊，下回连鱼饵都不放，就干坐着，看哪条傻鱼敢咬钩，我把它踢回湖里，我偏不要它！”
男人才笑开道：“是啊，是赵谨之。但是婉婉以往，都爱唤我表哥。”
这张脸一露出，饶是林婉，也忍不住怔了怔。
一只乌蓬船靠近筏尾，静立于水面。艄公蒙蓑披笠，持篙定住船身。
七手八脚把人拉上来，连林婉和冬哥都上了乌蓬船。赵谨之浑身湿的透彻，形容狼狈，坐在船首自己拧着袖子，见滴水的衣裳实在拧不干了，撒开手，肘搭膝弯，唉声叹气，“早知你这样，就算世叔拿把刀架我脖子，我都不来。”
他眼下交织着睫毛阴影。
林婉专注发呆，一时没听见她讲什么，茫茫然回头，冬哥指着钓杆，“反正也没鱼上钩，我们回吧。”
蹙眉怀疑，“谁让表哥来这的？你爹还是我老爹？也带了名帖？为什么不遣仆人来？你怎知道我在这，这里离水榭那么远，怎么找过来的？”
远处似有轻舟拨水声。
林婉确定是这男人在笑。
冬哥：“废话！先答我们小姐的！”
赵谨之一脸纠结，“你有爹，我也有爹，两个严父私下有了商量，哪有你和我插嘴的余地。”
男子并不开口，他静默地注视垂眸回忆的林婉，须臾，林婉抬眼，不确定道：“赵谨之？”
林婉步步逼近，竹筏不稳地微微摇晃。赵谨之退着，向前摊开手，无奈道：“有话可以慢慢说。婉婉，你先停下，先不要动。”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林婉疾走一步，“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我爹让你来相亲！”
船筏相接，那男子已经踏上竹筏，冬哥强自发愣中抽回神来，拦在林婉身前，厉色道：“站住！谁让你上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离我家小姐远些！”
他唇畔的笑痕更深，开口时，声如朗月清风，“你们一起发问，在下该先答哪一句？”
还有一年轻男子坐在船首，他立起身时，林婉最先看到张笑唇。竹编的宽沿笠帽遮住他大半张脸，隐约的天光在他玉白的脸孔投下格状阴影。
冬哥惊道：“表少爷？”
要说林婉与赵谨之，可算少时情谊。他这人与林婉当初的便宜未婚夫杨昭一样，许是脸皮好看的缘故，很受众人拥趸。早年林婉与众子弟见面，没少被冷落嘲讽病秧子，杨昭视若无睹，赵谨之却不似他父亲与妹妹刻薄，他性子不错，对林婉一向照顾。有赖他的护持，林婉年少短暂与人交往的经历，没蒙上什么阴影。
男子哑然失笑，解开颌下的缠带，“没什么。只是相隔多年再见，婉小姐和在下记忆中倒不同了。”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林婉对赵谨之有种根植的亲近感。
难怪将裴远留在府里。
林婉也不知事情怎就搅成眼下这一团乱。她存着疑心，也愧疚，把巾帕递给赵谨之，她绕着头发，“你先擦擦吧。”
联想今日林老爷这鸿门宴，林婉略作思量，目光锁住赵谨之。她拨开冬哥的手，迈向他，“表哥，你今日是干什么来？”
赵谨之吭都没吭一声，那双远山一样狭长的眉眼在林婉面前飞速下落，他人被逼退到筏边，一脚踏空，只听扑通一声，生生跌进水里。
冬哥盯着自家小姐的后脑勺，良久，凑上前与林婉并排坐了，把伞举得高高的，“小姐你说你图什么呢？也不回去，也不真钓，干巴巴拖着根杆儿，这好玩？”
冬哥猝然起身，警惕道：“你是谁！”
林婉：“你笑什么？”
“你怎么不早说。”
她忽然想到府中的裴远，未出口的那两字就格外难以启齿。
两人境遇相同，林婉自己心中压抑，赵谨之想必也很为难。他自己刚被害落水，这时还在安抚她。
控诉地瞟她一眼，他接过，“我不会告诉世叔。再说也不是谁来都是自愿。你就不能体谅体谅表哥？”
但两人至少有五六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