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赢了,脸上颜色稍缓。谢摘既输,又有新人上台来挑战,少年自知不能辜负谢摘好意,于是振作精神,将舒汲月全然抛到脑后,与人对剑。
台下,舒汲月轻轻一啧:“你真是”
谢摘不知为何,心中有气,难得冷冰冰地嘲讽道,“真是丢了你们舒门的脸?”
舒汲月接道:“真是给咱们家长脸。”
谢摘一愕。
舒汲月轻笑道:“你当所有人都瞎了?这里的前辈都瞧得出,这一场赢的是你。”
谢摘平静道:“他神思不属,我本就不算赢。”
舒汲月摇一摇头:“你‘输’给他那下,长剑落点,前扑之势,掌握得恰到好处,前辈们自然看得出你的功力在他之上。”
谢摘淡淡看他一眼,便别过脸去。心中仍旧拧着一股酸楚,却不知自己为何酸楚。他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一时竟辨不清这股难受是从何而来,又是为着何人。
舒汲月反而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又或凌家前辈,谢跖青,费闻等人,为何对谢远春如此念念不忘。谢摘由谢远春一手带大,性情人品多承袭自谢远春,观儿子如此行事,便知其父必然也叫人心折。
试剑大会当日便有了结果,那少年虽非魁首,也是新秀中佼佼者,几番比试下来众人渐渐忘了他与舒汲月的风月情事,他回到师门中去时,也得了师父几句赞许。
魁首则是谢家之人。舒汲月正心中暗叹谢家惊逢大变,掌门猝死,谢筝失踪,谢家其余子弟竟能不受影响,那魁首子弟已经向台下道:“我要向今日舒门那人搦战。”
场下一静,继而便有人嚷道:“没听错吧?”
历届决出的魁首,都有在试剑大会上选出一人请战的特权。舒汲月那年夺魁,请教之人便是费闻。对于魁首而言,挑战已不轻易出手的前辈方能受益,几乎无人会在此时选择同辈请教。
舒汲月忆起失踪的谢筝,正暗自消魂,便见台上魁首剑尖直指他身侧的谢摘,顿感心绪错杂。
平心而论,谢家子弟对他而言终究与旁的门人不同。他从前与谢筝如胶似漆,少不得把谢家门人也视作了自家门人,多少算是爱屋及乌、沾亲带故的。谢氏夺魁,他多少也为之高兴,说到底,他对谢筝未能完全忘情。
谁料这人有此一举。
谢摘却是在刚决出胜负时就猜到了这结果。谢家之人,个个恨不得啖他的肉、饮他的血。他就算不佩摘荼蘼,就算改换容颜,他们也能将他认出来。
于是谢摘应声而起,熟料他刚刚起身,台上人已恨声道:“谢摘,你这魔族妖孽,杀我师父,害我师兄,你逃入舒门,却逃不得笔笔血债,今日诸位前辈见证,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舒汲月面色陡变。众人哗然声里,他眼光一转,将已经站起的谢摘轻轻按下,踏出一步道:“这位少侠,恐怕认错了人吧。我身侧之人”,他顿了一顿,作出一副十分唏嘘的模样,“正是我的小师弟。小师弟他——身世可怜,容貌残缺,多年来漂泊市井,受尽冷眼,好在天资出众,故被我父亲收为关门弟子。他为人善良,光明磊落,却受尽了苦楚,好容易脱离苦海,你无凭无据,就要将人污为妖孽凶徒,岂不太过分了么?”
谢摘:“”
魁首冷笑一声:“舒公子舌灿莲花,却比不得你‘师弟’所佩那把‘摘荼蘼’有说服力!”
谢摘自比剑下台,不欲佩戴那把赊月剑,便把摘荼蘼又挂在腰间,此时谢家之人一说,众人便往他身上看来,果然看见了昔日小谢的佩剑。
舒汲月洒然一笑:“我且问你,自谢远春去后,摘荼蘼流落何处,你真就知晓吗?人人都知道,谢摘根骨平庸,不能习剑,摘荼蘼稀世宝剑,给他有何用处?”
谢摘听到此处,面无表情,底下却偷偷在舒汲月手臂上狠狠一拧。舒汲月面不改色,反手将他的手握入掌中,朗声道:“已故费大掌门既是谢前辈总角之好,又是自他之后的剑修第一人。这把摘荼蘼,自谢前辈去后,便由费掌门作为故友遗物,置于留春山庄珍藏。费掌门临死之际,托我照顾存雪公子,当时也便将摘荼蘼转赠于我。”
谢摘:“”
竟能编得如此合情合理。
舒汲月握着他的手,继续编得天花乱坠:“我师弟天资聪颖,只是早年经历耽搁习练,更应有神兵利器以为助力。世人都有爱才之心,我便将此剑赠与他了。”
谢摘:“”
众人又见谢摘容貌,与传闻确实不同,脸上瘀痕点点,确实也不像魔族妖孽,心中的秤杆多少就向舒汲月倾斜过去。
魁首少年显然不是口若悬河之辈,明知道谢摘便是自己要寻仇之人,却无法解释背后缘由,谢摘如何从谢跖青的侄子变作他金屋藏娇的谢夫人,这本就是他们谢家子弟的密辛,如若坦陈于人,对整个谢家声名都有损伤。舒汲月又捏造故事,让他不知如何反驳。
舒汲月便在此时轻身一纵,执赊月剑立在他对面,含笑道:“至于搦战之事,便由我替我师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