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罢就等着安姨娘的反应,安姨娘紧紧咬着下唇,气虚得不敢看她:若只是这个爹,妾身也巴不得与他断了关系。只是娘还在家呢,爹爹若在国公府吃了亏又没拿到钱,回去就要动手打我娘。妾身还还有个妹妹,如今才十一岁,他若想钱想疯了,只怕是怕是要把妹妹卖到青楼去。
安氏不由眼眶一红。
十一岁的小姑娘若被卖到青楼,那就如同进了人间地狱。压根不涉足青楼的正人君子大抵会想当然地觉得这样小的孩子便是进了青楼也不会接客,左不过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可事实绝非那样,这世上的恶人五花八门,那些小小年纪就被卖去青楼的女孩子,十之八.九连半年都活不了。
楚沁活过一辈子,对那些腌臜事也略有耳闻。看着安姨娘这副模样,突然觉得这人也没那么可恨。
然而安氏难过之余倒又动了点别的心思,她忽而眼睛一亮,双手一并抓住楚沁的衣袖,攥得紧紧的,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娘子,妾身有个糊涂主意!反正反正公子没碰过妾身,要不您做个主,找个人牙子将妾身发卖了吧!妾身自知一无所长,但这张脸还看得过眼,若卖到一些小官家里为妾为婢,总也能卖些银子。到时您就就抬抬手把这钱给了我爹,日后他再想要钱,也不能到国公府来要了。
楚沁惊吸了口凉气。女孩子自己要卖了自己的事她听说过,穷人家的姑娘被逼到绝境总不免要走出这一步,闹天灾时尤甚。
可她没想到安姨娘会被逼到打这个主意。
她望着安姨娘道:我知道你惧怕胡大娘子,可若按你说的这么办,不论我将你卖到哪里,他打听不着断了银钱的来路,还是得卖了你妹妹;若打听得着呢,便会寻去你新的主家你怎知新的主家就能比胡大娘子仁善?胡大娘子发起火来能打死你,他们就不能了?
安姨娘打了个哆嗦:那
别这样胡思乱想了。楚沁深缓一息,你敢不敢信我不会害你,给我打个借据?就写你欠了我三千两银子。要签字画押,便是上了公堂,公堂也能认的那种。
三千两银子?!安姨娘被这数惊着了。
楚沁面色不改:对,三千两。不论是谁问起来,你都咬死了说你确实从我这里拿过这钱,让你爹借走了。至于你爹若矢口否认说没见过这钱也不打紧,他一个赌鬼,手里本就留不住钱,说出的话也不可信,谁也不会帮他。
安姨娘听懂了她的这番话,可还是没明白她的打算:那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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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安姨娘便搬到了他们的院子里来。他们租住的这方宅院若跟定国公府比当然不大,就算只和睦园比也小一些,但就他们两个人住还是宽敞得很,空院子也还有两三处。
楚沁让人把东边最像样的那处院子拨给了安姨娘,又让人跟着安姨娘身边的归燕回去给她收拾东西,嘱咐他们若被胡大娘子问起来,就只说她把安姨娘留下了,不必提别的。
几人领命而去,再回来时约是下午三点。归燕客客气气地谢过了帮忙的几位,独自进了安氏的卧房,见安氏伏在床上发呆,轻手轻脚地凑过去道:姨娘可是伤得厉害了?嬷嬷下手也太狠了。
安姨娘叹了口气。
张嬷嬷下手的确是狠,七八下戒尺抽下去,就打得她现在没法坐没法躺,可比胡大娘子上回让崔嬷嬷罚她的时候狠多了。
归燕抿一抿唇:不过姨娘搬来这边倒是件好事,总归离公子近些,行事方便。若让奴婢说,今日这事姨娘就该想个办法让公子知道,让公子明白楚娘子是如何趁人之危的。
归燕!安姨娘皱眉,侧首睇着她,你胡说什么,楚娘子是帮我呢。
可她好端端的,凭什么打您呀!归燕道,再说那三千两银子的借据被她攥在手里,您怎么知道她不会临阵变卦?若能让公子知道实情,您也能多个保障,别死得不明不白的。
归燕。安姨娘的脸色却更沉了,咱不能分不清好赖。你若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
归燕心弦一紧,哑了哑,不敢再说了。她一语不发地去收拾东西,走到衣柜前,却默不作声地瞪了安姨娘一眼。
吃里扒外的东西,横什么!
若没有胡大娘子帮衬,她能这么舒舒服服地在国公府里当姨娘?做梦去吧!
夕阳渐落,暮色四合。楚沁下午看话本看得入了神,一口气看完了两本才发觉天色已这么晚了,摸出怀表一看:六点了。
裴砚还没回来,看这架势应该是不会回来用膳了。她便不再多等,吩咐清秋去传了膳,又告诉清泉:安氏今日搬来得突然,厨房怕是来不及多备一桌子膳,你去请她过来一起用吧。
诺。清泉福了福便去传话,已在房里闷了半日的安氏一听说楚沁喊她一起用膳,心里不免紧张了一阵,因为打从楚沁过门以来她们还没一起用过膳呢。
况且妻妾之间泾渭分明,当正妻的喊妾室过去用膳多半都是为说着好听,实则是让妾室过去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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