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石先生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又细细地咀嚼了两口:这、这真是难以
见浊石先生停住话头,赵盼儿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
邻桌客人急坏了,忍不住帮他找合适的词汇:难以入口,还是难以形容?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浊石先生将那口菜咽下了去,回味无穷地说道:难以相信,世间还有如此独特的味道!香、浓、软、滑
不待他说完,与他同桌的客人也纷纷取筷抢食。片刻之后,他们个个都是一副心醉神迷的样子。
池衙内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浊石先生的肩:刚才叫你少说话赶紧吃,没错吧?连本衙内都赞不绝口的菜,能差得了吗?
浊石先生不停点头,连连往嘴里塞着菜,含混不清地问:如果连大堂的菜都这么好吃,那雅间的呢?
赵盼儿在心中暗自为孙三娘叫着好,面上却波澜不惊:雅间在一元阁中,自然要更上一层楼。
那我们能不能
赵盼儿早有准备,淡淡一笑:抱歉,今晚一元阁暂时不开放。
为什么?众人都十分不解。
大家的反应正中赵盼儿的下怀,她就是要吊起所有人的胃口:因为永安楼一元阁的首批客人,只准备邀请十二位东京城中最受人尊敬的文人雅士。我们会用最好的时令食材,打造一席花月宴,到时,宋娘子也会在宴中以清曲数支,与君佐肴。
浊石先生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是哪十二位士大夫,有此殊荣呢?
池衙内神秘地一指窗外:明天自然有画舫将请帖花月笺送到。
与此同时,窗外汴河上的一艘画舫突然亮了起来,那画舫船舱中雪亮,两侧舱壁各写着永安楼字样,在夜色中犹如一只巨大的灯笼。而舱外的一前一后两只桅杆,也是高高地悬起了两串灯笼,一串写着借问谁为意,一串写着花月共永安。船首,还站着两位乐人,一弹琵琶、一奏箫管,悠悠扬扬的音乐声在河面上响起。
东京城的百姓们纷纷涌上虹桥,你推我搡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盛景。虹桥正中,顾千帆也遥望远处的永安楼,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正在千山阁遥望河景的赵盼儿身上,然而她的身边,还站着正得意忘形地说着什么的池衙内。
这个画面深深地刺痛了顾千帆,良久,他走下虹桥,夜风吹得他衣袂翻飞。此时的顾千帆浑身冰冷,一颗心却如在阿鼻焦热地狱他原以为,自己孤独多年,没有赵盼儿的日子虽然难熬,但终会过去。可直到看到她与另外的男子并肩站在一起的情景,他方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已经尝过这世间最香醇的美酒,便再不会想回到平淡如水的现实!
可是,如今的他,又还能做些什么?这样自问的顾千帆,像一个孤独的幽魂,最终消失在热闹的街巷中。
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喧嚣了一整晚的永安楼陷入了宁静,池衙内、宋引章、孙三娘、葛招娣围在千山阁的柜台看赵盼儿写花月笺。
池衙内狗腿地给赵盼儿打着扇子:盼儿姐可真是厉害,咱们永安楼这回也算是一炮而红了吧?
赵盼儿嘴角难掩笑意,却依旧淡定地道:新店开业哪有那么顺利?能不能成还得看明晚的花月宴。
五十贯?孙三娘看着赵盼儿写下的定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一次。
宋引章和葛招娣也觉得赵盼儿定价太贵了,五十贯在东京城都能租上半年的宅子了。
赵盼儿却格外坚决:新店向来引客流难,咱们如今可不能走茶坊减价的老路。就是要足够贵,才能吊足了全城胃口。
孙三娘有些犯愁:可我得做出什么样的金贵菜才能值那么多钱啊!赵盼儿笑着搁下笔,卖了个关子:单是吃食,咱们谁都做不出来。可咱们这花月宴,得让他们花了钱,还得说值!
次日正午,浊石先生与袁屯田在街上迎面相遇,寒暄了几句,袁屯田便忍不住问:浊石先生,你收到花月笺了吗?
浊石先生满面忧愁地摇着头:怕是只有柳九官人那样的大才子,才有此殊荣了吧?
正说着,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朝浊石先生狂奔而来:主人!永安楼送花月笺来了!
浊石先生大喜回头,从奔来的小厮手中接过一请帖,那请帖乃深红色、隐隐有花瓣的薛涛纸,雅致之极。展开请柬,只见笺上用金墨画着花、月、琵琶等图形,寥寥几笔,便有无比风致,上用飞白体写着数字钧台雅鉴,永安楼头花月今宵,十二雅馔,酉末相候。而这一笔飞白,没几十年功力可写不出。
袁屯田眼巴巴地看着那花月笺:能给我看看吗?
浊石先生正要给他,可看到笺上那五十贯的小注,想起这老友近来手头颇紧,便突然收手:不给!这上头又没有姓名,万一你看了不还给我怎么办?他倒退几步,迈着醉酒般的步子走入巷中,手中扬着花月笺:哈哈哈!我有了!我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