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昭然向来觉得人若不能自控则与禽兽无异, 可现在他无异就是禽兽。
你别过来!姜宛卿随手抓起桌上某件杂物, 对着风昭然挥舞, 我不单能咬你, 还能打得你娘都不认识!
风昭然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根擀面杖。
后脖颈仿佛泛起了熟悉的痛楚。
姜宛卿也注意到了,顿时胆气倍增, 正要挥着擀面杖将他逼退, 风昭然忽然不退反进, 欺近两步,转眼到了姜宛卿的面前,一把握住了那支擀面杖。
别怕,风昭然道,方才是孤失态,孤向你赔不是。
姜宛卿用尽力气都没能把擀面杖抽回来,再一次感受到男女之间体力的差异,整个人退到了壁上:你你不许过来!
手还在摸索着可以防身的家伙,奈何只摸到一些断裂的梳子之类的东西。
风昭然瞧着她这模样有点好笑,又有点笑:卿卿,你是不是没听清楚孤的意思
姜宛卿完全是又惊又怒,就像一只受惊激怒的猫弓起了背脊:我管你有什么意思?!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孤怎么可能和他们一伙?他们要谋算的人是孤,他们所有的计划都是冲着孤来的。不过,因为他们选中的人是你,所以孤也不算是受害者。
风昭然搁下擀面杖,想想还是克制住了走近她的想法,以免她真做出什么事来。
卿卿,孤是因为你才甘愿走进这个圈套的。但凡他们换一个人,那个计划便不可能成功。
他的语气温和得近乎无奈,像一个循循善诱学生却始终不能领会的老师,所以你我的姻缘并非勉强,孤情愿入套,甘之如饴。
你自然甘之如饴,你正好想摆脱姜家的控制!
姜宛卿气得不行,够了殿下,你想要什么都如愿以偿了,而我想要的却一样也没有!前尘过往都让它过去了,我只求殿下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你就这么想离开孤吗?
风昭然也忍不住抬高了一点声量,但转即又压住胸中的情绪,低声道,卿卿,难道你没有听出来,孤这是在向你表明心迹?只因为是你,孤才会要,若是换成旁人,孤一定
可是我不想要!
他越是提那一天,姜宛卿便越是愤怒,至于殿下的心迹殿下当初跟姜元龄也是这般表明的吧?
风昭然整个人顿了一下,全身的血ye仿佛随之为之一停:卿卿,你不相信孤?
就算我信你又如何?你的喜欢只不过是谋算的一部分,我不稀罕,也许哪一天我对你的大业无用,就会是第二个姜元龄,在你心中早就被弃若敝屣,却还被你骗得团团转,以为你仍旧情深不渝!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哗哗响。
风昭然脸上的神情就是被谁砍了一刀,瞬间苍白。
姜宛卿,他低低道,孤是真心的。
殿下,姜宛卿眼眶有点酸楚,她摇了摇头,在泪水滑落之前忍住了,你的真心,我要不起。
你的真心藏在海底,深不可测,我看不清。
你的真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变化万端,我够不着。
风昭然脸色极为苍白,眸子也变得极黑:你对孤当真没有一丝喜欢?
没有。姜宛卿慢慢地道,一丝也没有了。
好,好风昭然点点头,忽然一手掩住嘴。
他的动作已经算飞快,但姜宛卿还是看见了他嘴角溢出来了一丝鲜血。
姜宛卿一惊,下意识想去扶他,却生生忍住。
风昭然用手背蹭去那点血,再抬起眼看向姜宛卿。
姜宛卿站着一动不动。
如果是梦中,她早已扑上来,含泪扶着他,恨不能替他痛,替他吐血。
梦果然只是梦。
原来,当真是孤自作多情。
姜宛卿没说话。
她在想他为何吐血上一世他率军出征,鞍马辛劳,都没有这样过。
难道他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暗疾?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一切皆如他所愿,他自有本事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她躬身行礼:请殿下成全。
室内静极了,唯余屋外铺天盖地的雨声。
姜宛卿不敢抬头。
上一世她没有见过风昭然发怒,但他的雷霆手段总是会传到她的耳中。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被风昭然的出现打扰了步调不说,还连脑子都打乱了,觉得他甘冒奇险来救她,她总得给一场光明正大的道别。
事实证明,风昭然这辈子就跟光明正大四个字没什么关系。
风从窗缝里透进来,吹在姜宛卿身上,一身shi衣说了这么久,浴斛里带出来的那点热意早散了,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风昭然终于开口:先把衣裳换上。
姜宛卿:不不用了阿嚏!
农家人的屋子本就小,也没有屏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