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小声议论时,许扬已经在上位就座了。他往女眷的席位望了几眼后,才偏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父亲。
许敬时的长相更像儒将,板起脸来还有些像满嘴文言的谋臣。此刻他看着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切地问道:白日去找完太子,怎么不先回家一趟?是出了事?
别担心爹,扬儿只是在想如何跟陛下开口要奖赏。
你别多说,一切陛下自有定夺,不会委屈你。许敬时听罢紧张起来。
许扬挪近了些,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确认道:赏多封便少,扬儿若求得赏赐多些,是不是会留在咱家的安西军?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能要啥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是这种人吗?许敬时看着自己儿子认真的眼神,欣慰之余更多的是心疼,万事过满则亏,而且咱家现在还不用你来Cao心。你呀,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许扬被轻点了一下脑门,缓缓勾起唇角:那就先谢过爹了。
未多久,天子的仪仗到了,众人起身迎接,大乐奏起。
夏明宇昂着下巴坐上高位,说完一番祝酒辞后,开始谈论西北的战事:这一年,瓦剌被吾国后起之秀打得节节败退,已有三月不敢试探边际。如此丰烈伟绩,飞卿功不可没。
听罢,许扬起身低眉,恭敬地说:陛下抬爱了,坚守西北多年的将士们才是劳苦功高,微臣不过受他们照顾乘了势。
这边境确实磨练心境,这般谦虚,像个大人了。夏明宇眉眼弯起笑了笑,朕都想过,明年把太子也送去。
听到这话的夏晨一个激灵。
这边,夏明宇接着道:你这一年仗打得漂亮,朕听说你父亲麾下将领都对你赞赏有加,是时候该封赏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许扬拱手,微臣这一年看尽边关战事和百姓疾苦,深谙安定不易。而今只想边尘不惊,为战士们谋份福祉。微臣只望他们都能回家看看妻儿老小,再携之一睹京城繁华,看他们所守卫的河山以及所愿的太平盛世。
好!夏明宇振臂而起,朕也是万万没想到,才不到二十年就已见国泰民安,边关将士功不可没,亦是要来看看的。
随后,在群臣附和下,他话锋一转:飞卿方才所愿还是为别人求的,但你自己也要受赏啊。如果让朕给你挑,就不一定是你喜欢的,还是说飞卿如今长大了,不打算亲近姑父了。
片刻后,许扬笑着抬起眼皮,露出眸中亮光,想要什么陛下都应允吗?
只要朕能做到,朕都会量力满足你,当然不可以是伤天害理之事。
听罢,许扬与夏晨对了个眼色,才悄悄呼出口气,说:微臣白日去明理书院走了一遭,在竹林间遇一孩童打拳,突然兴起,便同人过了几招。
夏明宇挑起眉,噢,还有此趣事,像你会做的事。
许扬继续道:他一招一式俱是认真,但力气自然是比不过微臣的。那孩子愤愤离去时,微臣追上问师出何人?他垂头说书院内未有学武的课程,照着书模仿而已。他顿了一下,声量拔高,陛下也知,明理书院聚集了黎国下一代的栋梁,然强者是该文武双全的。
听罢,夏明宇赞同道:武非只用于战场,也助防身和健体,是时候将武学提上日程了。他忽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夏晨圆润的脸,拧起眉头,朕记得太子是习过剑术的。
对方没把贬人的话说完,但夏晨心知肚明这是在问他的功课,他略带委屈地道:父皇,儿臣每日卯时就起来读策论了,实在没时间练剑。
夏明宇收回嫌弃的目光,看向在座的年轻子弟,发现几乎没有比许扬要俊美和有神采的人了。他叹道:是朕疏忽了,遥想过去同几个兄弟开创大业,战三天三夜都是意气风发。既然如此,兴武学之事便交由礼部全权负责了。
陛下圣明,但此事需得徐徐图之。许扬将手交叠在前,不疾不徐地说,微臣有意尽早将那孩童掰回正法,所以来求陛下一个赏赐。
夏明宇听明白了,说:皇家书院中有此有志之士,确实不能耽误了。随后,他正要细问孩童身份,便听得许扬接着道:不过那孩子年方六岁,微臣想不如直接收做义弟,带回将军府悉心教导。正好,也能给家里添点人烟气。
谁知,夏明宇登时严肃下去,哪家的公子六岁就进明理书院了,礼部尚书何在?
礼部尚书从宴席中出列,陛下,据许小将军所说,好像是言氏的遗孤。那孩子有些怪异,微臣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收养人家,便送到了明理书院。这件事陛下您是知道的啊。
言氏夏明宇念叨了几遍,噢,朕想起来了,是有这号人。话完,他状似随意地整了整衣袖,暗暗观察了许扬好几眼,才继续道:飞卿有好才之心,这难能可贵,朕准了。
许扬平静地上前一步,现出纯粹的喜色,谢陛下。然后,当他坐回席位的时候,便见自己的父亲横眉怒目地瞧着他,分明能挤出凶神恶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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