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五,陈家一行人至汴京城中,原十八九日就能到,只因为陆希娘她舅父年岁大了,怕他车马劳顿身子吃不消,王崇特意嘱咐人缓了缓行程。
陈家祖籍齐州历城县,后先祖经商攒下偌大的家业,举家迁至东京不再从商,购置田地房产当起“主户”。
自陆希娘外曾祖父这一辈便开始读书,以求考取功名。陈家无论儿女都需识得字,久而久之,虽家中子弟不曾榜上有名得一官半职,却也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
后因不想惹祸退居历城县,陈家未再回过京中。陈家当初将女儿嫁入伯府已是高攀,那时家中尽一半家私都作了陪嫁。如今王崇派人递信来,陈家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位国公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京中的世家说是多如牛毛,可就算伯府那样只剩个空架子的人家也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
一家子琢磨了大半夜,还是陆希娘舅舅发话道:“你们祖父虽留有遗训教我们不再进京,然而我陈家身微言轻,却也是守本分的,看这位相公信中所言,又遣了仆从来,我料他定不会为难我们。依着他的话去,别处他日再论。何况这样的亲戚,旁人便是求了都够不上。”
当初陈家也是起了攀附权贵的心思才会将女儿嫁到陆家,谁料不过几年女儿便没了。陈家上门要个说法,却连女儿尸身都没见到,最后仓皇离京。
再说陈家祖孙叁代到京中,就住在离饮食街不远的南保巷中。两进的院子不算太大,陈家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只这院里伺候的下人,态度恭谨,行走间进退有度,瞧着哪是能从普通牙子买得的。
陈家人看了这般,心中惴惴不安,不觉竟在京中住了几日。他们来时第二日下了场大雪,如今天气放晴,雪又融化,那位贵人倒是让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只是人竟一直未出现。
都道天缘凑合,王崇与陆希娘这可算是天赐的夫妻。当初秦氏给陆月香和喜婆吃的一种药,这药沾点星沫子便活不成。她如今仍活得好好的,不过芯子换了人的缘故,韩大夫纵然诊出有异,却无从下药。
王崇想着她活了便好,倒不再像初时想着子嗣的事,不料前两日陆希娘竟诊出身孕来。腊月里事多,王崇常在朝中走动,夫妻俩那几日不曾同房。陆希娘只当这身子月事不准,等正月迟了十数日没来,韩大夫来请平安脉,倒摸出个喜脉。
妇人怀胎前头叁月最是要紧,王崇担心她见了陈家人一时激奋伤了身子,一直没有告诉她陈家已到京中的事。
王崇看她看得紧,又有些后悔前些日子他的孟浪,还好大夫说没有大碍,只这几月不好再同房。
不过陆希娘心中始终惦念着,等王崇下值回来,特意问他道:“当初说十五六日便到,这都已然月末,要不要使人去寻寻?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崇没法,只得道:“正要告诉你这事,明日我休沐,请了他们入府,到时你们也好见见。”
陆希娘喜道:“那敢情好。”
不过一瞬又接了自己话说:“他们怕是不愿见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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