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定要办婚礼,你一定要做他真正的妻子。”老人对名分看得很重要,自己的女儿一生都没结过婚。弥留之际,她拉着阿黎的手,浑浊的老泪一滴滴落在她手背上,嘴角却带着毫无遗憾的微笑。“他很好,比那个人强多了,你跟着他,生几个孩子,好好生活。”老人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临了,像小时候一样捏了一下女孩的手。随后握着她的手慢慢失去力量,蠕动的嘴唇曾经坚持过,那些呓语和梦醒时分听过的一模一样,熟悉又依依不舍,但最终停留在某刻。聚在手背上的晶莹犹如一颗颗水晶珠子,珍贵的水痕一点点渗入皮肤消失,老人的体温在水珠蒸发的过程中也逐渐散去。那只枯槁的手,青紫青紫的都是针孔,血管早就干瘪的看不到,根本比不过伤痕的颜色。阿黎心里有准备,之前医生就已经说过外婆的身体撑不过这个冬天,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毕竟他们出去看电影的时候,外婆知道还让他们玩得开心。“走吧。”男人的声音响起,和这间屋子相比,他的声线显得那么有温度。他过来扶起她,在白单盖上前将人拉出屋子。然后悄悄吩咐整理仪容的人要请好,要让老人像睡着了一样,不要让阿黎留下什么Yin影。叶修以为阿黎会哭,会闹,可事实却是,从那间屋子出来后她连眼泪都没再流过。女人靠在他千辛万苦移回的银杏树下,风痕肆意,树杈凌乱摇晃,像要张开双臂拥抱她,但却碍于身体的僵直始终不能如愿。“穿上衣服?”“嗯。”叶修没劝她回去,手里拿着她早前脱到椅子上的外套。她听到男人说话应了一声,其实心思在九霄云外,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然而本能的一个转头之后,肩膀被搭上带着他体温的衣服。她艰难扯出一个微笑,强装的笑意让清美容颜起了裂痕。叶修因为这抹不自然的笑容心中升起几分惶然,他捧起女人的脸,月光下目光水漾的清莹,每一道波纹都如同带刺的枝蔓刺着他心口窝最柔软的地方。是他熟悉的样子,刚才的陌生只是错觉。“你也早知道了,对吗?”叶修闻言轻轻颔首,那天医生和阿黎说完便也和他说了。所以才有了那天的事。只不过求婚是他早就想好的,在外婆面前却是听闻她的身体状况之后的临时决定。“我冷了。”
“那我们进屋。”卧室的床头早就摆上一碗姜汤,叶修摸了下碗沿儿,眉头轻皱想去换一碗。“给我吧。”阿黎接过来一饮而尽,里面放了红糖,赤棕色的ye体挂在唇珠上,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叶修很想尝一尝。他喉咙一阵干涩,垂下眼睫挡住发暗的眸子。阿黎从中午开始就什么都没吃,空了半天的肚子冷不丁灌进一大碗姜水,刺激得胃里不舒服,差点呕出来。“去吃点东西。”叶修拉着她的手到走廊,往常听话的姑娘忽然开始反抗,失控一般甩开他的手靠在墙上,肩膀一阵颤抖,泪水如泉涌一般冲出眼眶桎梏。“我不想,不想吃”瞬间红起的眼圈,发丝凌乱贴在已经濡shi的脸上。叶修和她之间只隔着一步,但是他没有上前,而是退到另一侧,眉目平静地看着她发泄。女孩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惊动了楼下的女佣。几个人轻声缓步走上楼梯,挤在拐角的一方小平台上,看到叶修投过来的眼神,似乎鼓励了犹豫不决的心,纷纷询问是否要过去帮忙。叶修摆摆手,让她们都离开。走廊里依旧灯火通明,平台上的人也相继离开。一切都恢复到最安静,阿黎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猩红将瞳仁紧紧包围,男人心口一疼,也蹲下抱住她。“好受点了吗?”他不懂如何安慰人,但是有人曾对他说过,如果一个人很难过,是劝不好的,让他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彼时年幼的女孩牵着自己的手,给夭折的小猫刚刚堆好坟墓。一直没有表现出悲伤的小脸,在撒下最后一把土后开始流泪。泪水都顺着指缝和蓬松的土壤,渗进那小小的身体里。“嗯。”她吸了口气,叶修眼前过了一阵云雾一般。再牵着她下楼,阿黎没有再甩开他。坐在餐桌前,女人低着头,对刚刚的行为颇有几分内疚。“对——”“吃东西吧。”叶修打开盖子,就知道她要说对不起,所以一点机会都不给她。“我刚刚”阿黎想挣扎一下,嘴里被塞了一块rou。“咸吗?”叶修认真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在说你不要和我道歉,我不想听。阿黎咽下了嘴里的东西,低下头默默把椅子朝他那边拉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