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过来,听雷因的说法,亚伯也恢复了记忆。我正踟蹰于如何才能见到他,亚伯把我喊了过去。
初次见面的时候,亚伯作为首领,还挺让人不爽的。我是如何改善对他的印象的?
大概是在听了他的钢琴和他的故事之后。亚伯和我以前在喝酒的时候,他总让我谈自己的看法。我听了很多次他的钢琴,却不懂得鉴赏音乐。
他毫无疑问是有才华的,我想说的是,我还没见过那么专注于弹琴的人。他的钢琴在那个末世打动了不少人,比起他总是过度浮夸的外表,他的琴是诚实的。
就仿佛我现在听到的那样,亚伯的手很稳,飞快的音符一个接一个蹦了出来,是他从未弹过的快琴。在这个世界,亚伯的手是完好的,他还没有失去自己的梦想。我曾说过,他想死也不要拉着别人一起死,现在的亚伯却充满了活下去的力量。
因此我停了下来,听到一曲终了就鼓起了掌。只有一个观众的情况下,亚伯也施施然行了个礼。
我们无需交谈更多的东西,就像抱有多年默契的战友。
我本想老实地夸一番他的琴艺,不过我着实不懂什么琴,脱口而出就是半夸半损。我说他比起当什么首领,甩一些不入流的政治手段,还更适合当个流浪琴手,三不两时就在酒馆撒疯那种。
亚伯笑得夸张,他还捧着肚子说自己会活得个性。我惆怅了一会才说我要走了。
亚伯没有问我要走去哪里,他潇洒地挥手:
“那我就给你来一首临别的曲子。”
亚伯修长的手指又回到了键盘上,仿佛这才是它真正的归属。这是一首前奏很长的抒情曲子,我差点打了个瞌睡。黑白琴键飞出的音符就像昏昏的夏日和烦躁无聊的午后,如果我现在就活在我所生活的那个世界 ,可能已经枕在柜台上开了小差。
亚伯说,这是他的故乡某某大师的代表曲子,又说音乐无国界,向往和平是每个地方的愿望。
我走出几步,系统提示我现在就可以出发了。我呆了下,笑着摇了摇头。
至此,我还有什么要做的?
我在这个世界最多的记忆,关于吉恩这个人的记忆。我在霍斯菲尔德不过一年,在此之前,我都呆在实验所。
米娅是吉恩最重要的羁绊,我既是自己,又是吉恩,如果某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不见了,一定会急得到处找。
我上次见到她,她还是笑着的,现在我却担心米娅的心理状况。如果不出意料,米娅也想起了在末世的事。
我找遍四处,米娅却不在这所学校。剩下她可能在的地方,就只有实验所了,是那所白色的房子。
以前吉恩感冒的时候,是米娅偷偷倒了难喝的药水。米娅一直把吉恩当作弟弟看待,现在看来,这也有可能是记忆的混淆。米娅把吉恩当成上一世的弟弟,才有了她的主动搭话。
实验所的人员告诉我米娅所在的地方。她蹲在原来白色的房间里,头发凌乱,嗫嗫诺诺。她的瞳孔一瞬放大,接着缩了回去。
“吉、吉恩……你也来了……”
在我印象中,米娅更像是个坚强的姐姐。过去的阴影犹如一道铁锁,不知不觉已经锁住了米娅的心门。看到米娅我才发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像雷因和亚伯那样,末世带给普通人的恐惧是不可磨灭的。
我们就在那里呆了一个晚上,米娅觉得呆在这里就不会被咬,扯着我的衣角,眼神空洞。她的嘴不停咬着手指,像是回到了孩童时候,直到凌晨才稍微睡了一会。恐惧可以完全挫败一个人的意志,我站了起来,对系统说可以抹掉她对末世的记忆吗?
我把米娅托付给了雷因。她躲在我的后面,已经不复往日的坚强,而像一个脆弱的小女孩。我又想,如果是吉恩的话,这时候会怎么做?
我给米娅倒了一杯热可可,又摸摸她的头,就像米娅曾经做过的那样。但我终究不能永远是吉恩,我刚对系统说了几句话,她就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雷因给她盖了毛毯,米娅醒来之后吉恩就不在了,世界又已经彻底变样。
我重问雷因,就像这里的人们无数次问过自己的那样:“这个世界可能会变好吗?”
雷因摇摇头,说他不知道,但他必须饱怀希望才能活下去。“睡一觉,然后起来战斗”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接下去他们一定会反复受挫,绝望会轻而易举地到来。
要说有什么让他们坚持下去,那一定是陆地的太阳。不是人造的毫无光华的东西,而是能发出镭射光一样的激线,消灭一切阴秽,带给人们重拾希望的反击。
我们要先回到陆地,再能从世界的边缘出去。从地下到地上的通道被严密管控,来回都有人巡逻。我们趁着夜晚敲昏了巡逻的队员,再拿上他们的机甲。
漫长的隧道听说有两三千米那么长,顶部有一个圆圆井盖一样的东西,看上去又是一堆高科技。无关人员就算抢了机甲也要输入一连串复杂密码。就算有密码,一般也不会有人发疯要前往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