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觉得恍惚,正午的日头晕成一片惨白的帷幕,兜头遮蔽住他的心和他的路。
“来看看姐姐,自从那天你告假,已经许久没见面了。”
顾父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愣在中厅不知如何回答。
“申儿结亲了。”
谢岁禾已经被关在家里一周了,母亲父亲哥哥姐姐对她进行了连番轰炸,质问她怎么做出如此有辱斯文的事,让干净纯洁的男人看了她的身体。
“什么?”
又过半月,顾未愁眉不展地回了家,他打算去谢家看看,谢岁禾忽然向书院告假,已经七日没去了。
不用求证也不用逼问,这样遮遮掩掩的语气就让顾未察觉到,顾申喜欢谢岁禾,心心念念着这次重逢。
她扪心自问,这件事并不怨她,某种程度上她才是受害者,是她让顾申救自己的吗?而且是她被看了,不是顾申被看了,她怎么就禽兽不如了?
“何出此言?”她问。
“今天我又看了她的身子,所以……”
所以男人就应该在家里好好待着,一出来就惹麻烦。
一家人?谢岁禾一时没明白其中的意思,难道她娘要娶了顾未的爹做侧室不成?两家身份地位也不匹配啊。
思及此处,顾未原本想说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咽回胃里,泛起一阵灼热,“如今姐姐要和我做一家人了,想来都是缘分。”
为了这个家他牺牲了天真无忧的少年时光,如今喜欢的女子也要保不住,顾未有些埋怨顾申,为什么他不是哥哥?
“女郎,顾公府的世女顾未来寻你了。”小嫦在门外禀报道。
没等他说完,顾未便截住他的话头,“没有所以,不光你看了,我也看了,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回家吧。”
顾未被留在了书房,他坐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吹了吹杯中的茶叶,抿下一口。他暗恼自己急糊涂了,除了眼下的机会,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正大光明地留在谢岁禾身边呢?说来还得感谢顾申,帮了他大忙
谢岁禾从床上翻了个身,长叹一口气,她现在一听见姓顾的就头疼。
闻言,顾未立刻停下脚步,问:“什么时候?”
说话的人是顾未,谢岁禾心里暗骂小嫦,怎么不跟她说一声,人已经到门口了,幸好她没口吐芬芳。
“这桩亲事我不会同意的。”顾未甩了袖子出门,吩咐小厮赶去谢家。
怎么不一样?他顾未也是男子,不过是母亲早亡,父亲怕没有女人扛不起公府的门户,便说生了龙凤胎,从小便让他这个哥哥扮做姐姐。
谢岁禾觉得老天爷在玩她,把她传送回封建社会也就罢了,还要包办婚姻,她接受了20多年的教育告诉她,不能轻易屈服,所以她脚下生风地杀去前院,准备找她娘要个说法。
“就是上次我去给你送东西,我不小心迷路了是她把我领去找你的。”顾申鞋底子蹭着长廊的木板,越说头便越低。
顾未掩去心头的酸涩,强颜欢笑说:“姐姐要和我家顾申成亲了,你不知道吗?”
它曾经常年累月的缠绕在谢岁禾的指尖掌心,尝过写字的墨香、欢聚的酒香、袖间的柏子香。
“姐,那位姑娘我曾见过的。”顾申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未身后,没有发现他脸上沉郁的神色。
到底是被家里宠坏了又不担事,顾申想要什么便去要,丝毫不顾忌旁的。
心里烦闷,带出来的口气便不好,“她来干嘛?”
顾未问:“什么喜事?”
“未儿回来了?”顾父一见他,脸上挂满喜气说道:“今天正好成了一桩喜事。”
谢岁禾从床上爬起来,用手理理头发,说道:“快请进,招待不周。”
房间里的陈设和谢岁禾的人看起来很相称,跳脱、干练、素雅,顾未摸着桌上一串的山核桃,因为长时间的盘摸已经泛出莹莹的光芒。
顾申嘟囔道:“那能一样吗?你又不是男子。”
后来顾父口中诸如谢尚书为人刚正不阿、人品贵重、以及谢岁禾如何优秀的这些话都像料峭的春风似的,尖锐地擦过顾未的耳尖,带来全身的降温和脑内的轰鸣。
一种没来由的不详的预感霎时冲上他的心头,“是和哪家的女郎?”
等两天休沐一结束,严肃的姐姐去了书院,顾申便缠着父亲说了那天在庄子里的事,还自己添油加醋了一番,把自己和谢岁禾描绘成命定的姻缘,让父亲不由得考虑起他的亲事来。
这几天没看见她,上课总是走思,顾未长到十七岁,还从没有如此心神不定过,他决定先见了母亲,就去谢家拜访。
“父亲为何总是这样?”顾未凄惶地笑着质问,“只因为我是哥哥,我便要扮做女人,要懂事要坚强,不能像寻常男子一样依靠女子,而顾申呢,金玉堆里养大,家里的事一概不问,要什么便有什么,如今连我中意的女子他也动动嘴就能结亲,凭什么?”
“礼部谢尚书家的二女儿,谢岁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