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头回坐白天的渡轮呢,您看这儿海天一色,天连水,水连天,我们像是站在一口大锅的锅底,和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啦。”漂亮姐手搭凉棚举目四望,瞭望着亮光熠熠的海面。
咆哮者是个手里掐着香烟的女孩子,不知正在给谁打电话,看她也就二十啷当岁,杏核眼,尖下颚,脖子上戴着白金的项链,项链坠着个精致的微型LED手电扣,将乌黑茂密的头发剪成短寸,活像个血气方刚的假小子。
“大!再大!能怎么滴,你算哪根葱?”一声刺耳的斥责从舱门处传来,来得太突然、太犀利、太肆无忌惮了,你不要抱有丝毫的怀疑,这女子的一声怒喝把甲板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
原来他们是父女俩呀,做父亲的和颜悦色地回答道:“是吧,这里是深海,汪洋一片,四面的海浪像是一起向你涌来,你便体会到自己的渺小啦,一切贪念欲望都会一扫而空,清心寡欲、平平安安的活着才是至关重要的。多亏今天天气好,浪不大,否则巨浪要排山倒海涌上船来,更加惊心动魄呢。”
至于婚姻大事,她心里自有主张,早几年眼见得小姐妹们一个个出阁嫁人,也着实颇有压力,巴不得有人来提亲牵线。可这一二年来,却愈加得放松看开了,不中意的是绝不会相处的,她不认可随随便便把一生托付出去,栽棵萝卜还要选个好坑呢。
“嘚!嘚,您又催婚啦,我一个人还感到很滋润呢,自由自在,快快乐乐。还是合计合计您自己的晚年幸福吧,我妈过世七八年了,您也该往前再走一步啦,让我这做儿女的省省心。”姑娘听人逼婚心里就烦,这若是别人,早就爱搭不理,扭头走开了,可对自己的父亲还不能急眼,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也就是了。
“我知道有去蓬莱的船,可发船的时间不合适,要到下午和晚上才出港,而且还要去旅顺上船,麻烦。过去净坐夜船了,我就想看看白天的大海是什么样子。”姑娘低头往近处的水里看去。
老人扶着栏杆望向远方,“姑娘,我说你还不信,白天的海景枯燥乏味,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往烟台去的这条航线,光秃秃的,岛屿坨礁几乎是看不到的,连个参照物都没有。比不上去蓬莱的渡船,有长岛群岛一路看下去,淼淼烟波之中,撒落着座座苍翠如黛的岛屿,海岛风光美不胜收啊。”
握着的手机壳面上印着卡通照片,是谁都会一眼认出来,一开口就是喃喃的蜡笔小新。“你就说回来不回来吧!三百六十五天能看到你几天?就非得你去保家卫国呗?你是岳飞呀,还是戚继光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充什么大乙巴狼,离了你,国民党会反攻大陆喽?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你的小排长,官迷!从初中一年级就骗我,说是一辈子对我好,就这么对我好吗?让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我就这么幸福啊?都快十年啦!我可不给你守这份活寡了,你那小岛子别指望我去,我可不是《父母爱情》里的安杰。你有你的事业,我也有我的买卖,我的根据地在沈阳。”
“那敢情好,爸看这个就不错,多才多艺,还是政府机关公务员,和你这三甲医院的院感科主任蛮般配的;老实稳重,是不爱说话,不善于表达的潜台词吧?别是个闷葫芦。行啊,人好就行,内向也好,不去外面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姑娘,抓紧呀,把这个十项全能拿下,可不能再大大咧咧的啦。”当父亲的掩饰着抹了把眼睛,豁然开朗露出笑脸。
“爸!谁说这海没得看,您瞧那是海蜇吧?”兴奋的姑娘伸着白嫩的胳膊指着水面,“大得像盏无影灯,您看!那边还有一个,比这个更大,像办婚宴的大桌面。”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看来老人心情不错,还心血来潮吟起诗来,“姑娘,古时有蓬莱、瀛州、方丈海上三神山之说,秦始皇东巡求药、汉武帝御驾访仙几番来此,据传长岛就是其中的蓬莱仙岛嘞。要我选就选去蓬莱的船,不怕浪费半天时间,有的看总比没的看要好。就拿你来说吧,爸是支持你的观点喽,婚姻大事不能凑合,咱不说找个出类拔萃的,也要门当户对呀,毕竟两个人要在一起过日子吧。而且我和你妈是信教的,恩恩爱爱一辈子,咱家可不兴过两天就离婚的那一套。可话又说回来,你也老大不小啦,三十好几了,只要对方人好,知道心疼你,爸看差不离就先处着呗。还有,家务活也要学着做啦,光干好工作不行啊,以后有了家庭,都得自己去做呀。”
可能是海上的信号不佳,女孩子捂住手机大声呼喊道,“你说什么?呜啦呜啦的
提起逝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老人的眼圈立马红了,晶莹的泪花在不住地打转。女儿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爸,看您,提起我妈就哭,六十多岁的人啦,眼窝这么浅。”她掏出手帕为父亲擦着流出的眼泪,“好,好,我答应您,一定抓紧。这不,我们医院电诊科的秦姐要给我介绍对象,说是对方老实稳重,腼腆,不多言不多语的。运动员出身,会攀岩,会游泳,会剑道,会武术,嘻嘻,还会做美发,手可巧了,在法院上班。他这几天随单位去度假了,眼下不在沈阳,约好了一回来就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