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蒹跟谈江野离婚的事没多久就在他们老家传开了。他们父母所在的那种国营大厂,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城镇,工厂家属区学校医院一应俱全,没野心的人甚至可以生老病死都不离开那片地方,所以厂区基本也没啥秘密,屁大点事都能瞬间传得全民皆知。
林蒹对他冷处理不是因为没有感情,相反,正是因为她珍视他们之间十多年的交情,不想两人纠缠不休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谈江野认识到这点,忽然就觉得有些委屈。他走到饭桌前,拉开椅子在林蒹对面坐下。“你一定要装得这么绝情吗?”他问。
电话里她哥的声音一下子就远了,听着大约是嫂子抢了话筒:“蒹蒹,这点你还真得听你哥的,他当初就是这么把我骗到手的。不过你哥这人敞亮,那个岑楼比你
-----
林蒹一筷子面刚刚送到嘴边准备吃,听了这话忽然没了食欲。她把筷子一放,面摔回锅里:“绝情是为了你好,我们都需要时间适应。”
她就是故意的。
对邻居谈拥军,他也早已解开心结,看着老谈这些时日有点闷闷的,还反过来安慰他:“老谈,想开点。他们分开也好啊。你想想我们以前,那是变着花样催他们要孩子,没想到他们居然搞什么假结婚。现在离了婚,两人都再找个真的结婚,说不定这事就快了。”
谈江野捏着冰棒棍苦笑,林蒹还想着要保护他俩的友情他本应该欣慰的,可是她的举动也在明明白白地向他传递一个信息:别想了。他已经被排除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外了。
在林蒹刚离婚不久,任苒就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岑楼讲话虽然滴水不漏,不着痕迹地套出了林蒹离婚的事实。可任苒也不是吃素的。他从老同学的言语里咂摸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
“当然有关系!”任苒严肃道,“老师跟学生地位上就不对等,你怎么知道你对他的好感多少是因为他这个人,多少是因为他比你多出了那些学识和见地?这对你不公平。”
任苒都有点看不下去他老爹这么蹦跶了,劝道:“爸,蒹蒹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搞对象的。你催多了待会她一逆反又不知道要搞出什么事。”
所以他俩离婚这事私底下没少遭人议论。不过让任康平的老工友们意外的是,这个要面子的家伙平时听到一点关于他女儿婚姻不幸福要离婚的话就吹胡子瞪眼的,这回林蒹真离了他反而不生气了。整天乐呵呵的不说,还得意洋洋地到处宣传自己女儿考上盐港工学院夜校的事。“我们家林蒹从小就聪明,就是玩心重,不爱读书。现在长大了,知道上进了,就看了一个月的书就考上了。”
少,但并没有喝醉。他愣着不动是因为惊讶和不可置信——放着疑似“喝醉”的自己不管,自顾自地吃晚饭,这是以前的林蒹绝对不会干的事,哪怕是他俩还没有搞出假结婚那档子事出来的时候。他也看得清楚,林蒹吃面的时候还有在用余光偷瞄他。
特别是谈江野跟林蒹这两个“离经叛道”的年轻人,他们高中毕业就敢跑去盐港做生意,还能在那站稳脚跟,在厂区还是有点知名度。
他甚至已经开始催林蒹在学校找个同学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谈江野一肚子话都被她那一眼给压了回去。他太熟悉林蒹了,那个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她绝对不会回头。
林蒹一下绷不住笑了出来:“知道了,我有分寸。”
他在椅子上呆坐了一会,起身去冰箱里拿了根冰棒出来。他这一天都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不少酒,此时冰凉的冰棍下肚,刺激得胃开始一阵一阵的刺痛。可谈江野反而吃得更猛了些,胃越是疼,脑子反而越清醒些。
他跟林蒹向来有一说一,察觉到问题以后就直截了当地说了:“蒹蒹,你才刚考上工学院,他又是你的老师,你们相处时间也又还短,你千万不要太早投入感情了。”
“就是。蒹蒹就是考了个夜校,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你在外面也少吹两句。”林慧芳帮腔。又说任苒,“你不是有同学在那边吗?可以的话让人给她介绍介绍也行。”
昨天跟林蒹打电话的时候就多问了几句。得知这两人见面的次数还不到十次,居然就已经约过会了?任苒震惊中带着点恼怒:他不过是让岑楼教林蒹功课,这人居然闷不吭声背着他对他妹出手了?
“再说吧,蒹蒹主意大,要介绍也得她愿意才行。”任苒说着跟他媳妇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引开了话题。
王成因为不了解实情才怂恿他去争取,可他拿什么去跟那个老师争?谈江野把冰棒棍扔进了垃圾桶。怂就怂吧,比起林蒹跟其他人在一起,他更害怕两人此后形同陌路。
林蒹虽然也没想着跟岑楼这么快就开始发展,可老哥一提醒她那该死的逆反心就冒出来了:“老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未成年。”
谈江野还想回嘴,林蒹已经站了起来,折叠椅在水泥地上划拉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看了谈江野一眼,端着锅就往房间走,压根不给他讲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