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言得了命令,弯腰给自己穿上裤子,痛感消退,她看上去仍旧不卑不亢,倒是沉默着的荣钦,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理好自己的衣服,朝门口走去,手心刚握住门把手,便听见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舒言。”
门把手被突然握紧,舒言站在原地,等他接下来的话。
窗外似乎又响起淅沥的雨声,她在雨声中仿佛听见他微微的颤抖。
“舒言,别忘了,是你自己说喜欢的。”
荣钦一直没再看她,他面朝窗外,仔细地分辨着背后的声音。
两人沉默许久,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门把手被扭动,又被合上,房间里只剩下荣钦,在窗边孤独地站着。
外面又起风了,凌霄的叶子被风连绵地吹起,吹到竹马绕青梅的那些年。
是都还没有长大,却都按捺不住偷偷喜欢一个人的那一年,她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大约那还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忍不住脸红。
方方正正的小本子里,是她一页一页画出来的小人画,一鼓作气塞进他怀里,又握住凌霄花下少年紧张的手,从后往前,一页一页翻看。
短短胖胖的小女孩儿趴在小男孩儿的腿上,胖乎乎的小屁股一页一页从粉红变成嫣红,小姑娘从脸红红变成了屁股红红,泪珠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少年的脸上逐渐红到了耳朵尖儿,那个打人的小男孩儿眼尾处有一颗细小的痣,那明明画的就是他,配的文字却是“哥哥我错了”,可是舒言从来不肯叫他哥哥。
“哎,我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了。”
荣钦仍旧盯着画里小男孩眼尾的痣,只想知道这两个小人儿究竟是不是他和舒言。
“那个……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挨打的可就是你了你知道吗?上个星期我去学跆拳道你看见了吧?要是你把我的秘密说出去,我就把你堵在这个小胡同里打得荣姨都不认识!”
把荣钦约在这里她可是早就想好了,万一他要是吓尿了要回家找妈妈,她就把他揍得说不出话来!
结果这人半天没说话,盯着最后一页一直看。
舒言抬手就要把小画本拿走,却没从他手里抽出来:“喂,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再不说话我可走了啊。”
听说她要走,荣钦硬生生的开口:“这是……我吗?”
粉墙下的舒言登时觉得今天的风着实有点热,她搓搓鼻尖儿上的汗珠:“你说呢?”
然而心里却直犯嘀咕,难道她画得还不够明显吗?他可是回回考第一的人诶,怎么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见他又呆呆站着不说话,还以为他被自己吓着了。舒言瘪瘪嘴,算了,对他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的人说这些,大概就是孙悟空大闹天宫,哪吒大战龙王三太子,把他十八年规规矩矩的人生搅了个天翻地覆。
就不该对他抱什么期望,他肯定看不懂她的意思,舒言挫败地叹口气,一把抽出他手里的画本,转身就要走,突然被他一把拉住,舒言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她疑惑地回头看他,结果看了半天,他还是没说话,她又要走,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整个人朝着他趔趄了两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荣钦涨红了脸,那个在心里翻来覆去想过很多遍的问题脱口而出:“那你喜欢我吗?”
头顶的凌霄被风吹过,脸红的少年鼓起勇气问了一个这个年纪不该问的问题。
春日野穹,有万物生长的声音,然而那一刻,两个人的耳边除了自己怦然的心跳,就只剩下彼此颤巍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