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塞维恩心中也有一个小角落正在大喊着他疯了，反正莫里斯已经疯了，他可能也离疯不远了。
“不过现在，”她低沉而温柔地说道，“您还是暂时将我称之为‘埃莉斯’吧，近一个世纪以来，我还是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这是个蠢问题，在他问出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但是在塞维恩开始感受到后悔之前，埃莉斯回答了他。
“有一面之缘。”她柔和地说道，“他非常美味。”
这些话语背后透露出一些可怕的事实，但是塞维恩认为此刻还是不要深想为好。他点点头，然后方法不知道要找什么话将一般开口道：“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我叫塞维恩·阿克索——”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可能是，“怪物也会有跟人类一样的名字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了一下头，打理精致的黑发如同黑色的羊毛一样扫过脖颈附近洁白的皮肤，这场景看上去竟然有些妩媚，“我们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们的祖先甚至还没有学会用火烤熟食物。当我们第一次试图从你们身上获得食物，你们就开始给我们起各式各样的名字了。”
塞维恩干巴巴地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把思绪落到正事上来，他注视着埃莉斯的那双黑眼睛，竭尽全力想让自己显得诚恳。他说：“正是如此，我需要您的帮助。”
她停顿了一下，涂得鲜红的嘴唇露出一个笑容。
“很少有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埃莉斯深思
——是埃莉斯，她今天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裙，胸口的皮肤还是露得太多，就好像她在这样又湿又冷的晚上永远感觉不到丝毫不适一样。她用那双又黑又明亮的眼睛打量着塞维恩，眼中露出了某种近乎是活灵活现的好奇神色。
而另一方面，平心而论，塞维恩真的不想再跟贫民区的妓女打什么交道了——他们之前有些相当不愉快的过节——总之，他在酒馆里如坐针毡地等了快一个小时，打发了三个问他需不需要去小巷或者酒馆二层的旅店里“快活一下”的妓女，忍受了三五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对他这一身考究的服饰的嘲讽。
这个披着女人皮的怪物微笑起来。
他猛然刹住了自己要说出的另外几个字，强迫自己降低了声音。
“但是，”她说，“想花钱跟我上床的话不需要互报姓名，这点你明白的吧？”
她的声音里几乎有点微不可查的怀念，但是说出口的内容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她继续说道：“而单就我本身而言——希腊人曾称呼我为安妮斯朵拉，还叫我戈耳工和海德拉，罗马人叫我阿拉克涅，以色列人有一段时间叫我撒旦或者路西法，使徒约翰把我描绘成拥有七个头、十支角的古蛇，挪威人称我为克拉肯。而我在我的种群中的名字，恐怕不能用人类的语言诉说……”
等到塞维恩几乎都没有耐心了的时候（耐心，一种可贵的美德），他瞧见一个女性在自己对面懒洋洋地坐下了。
在，大概在她的眼里，莫里斯这种杀人犯也跟蝼蚁一样脆弱。
这显而易见是个调侃，对方就算没有长一颗人类脑子，也肯定知道塞维恩不是来跟贫民窟妓女上床的。但是塞维恩还是很不争气地涨红了脸，他急忙反驳道：“不是的，女士，我是为了莫里斯来的——”
“我听说有人在找我？”她问道。
埃莉斯直直地望着他，然后露出了一个堪称甜美的笑容。
“是的，”塞维尔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在女性面前表现得体贴又温和，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的本质是什么，他就打了个寒战，他努力沉住气，然后问道：“我还是想问一句……您的名字是埃莉斯，是吗？”
而莫里斯在他心底的某个地方蠢蠢欲动：对方一直都冷酷地注视着这一切，时不时发出几句冷嘲热讽。“如果我在你的位置，我会比你做得更好，”对方往往会这样说，塞维恩能听见他永不止息地在自己心底说话的声音，“而你这个失败者竟然还想要阻止我，你连自己的仕途都保不住。”
（怪物的概念里有“做爱”这个词吗？他们是怎么繁殖的？）
她顿了一下，笑吟吟地看着塞萨尔。
是。当然。塞维恩脑海里能浮现出那些带着鲜红色花纹的触手是如何插进柔韧的身体，就好像捅穿一颗汁水横流的果子。怪物说那是在进食，或许吧，怪物还说他们食用的是人类的情绪——这都是站在一个人类的角度上不太能理解的内容，但是总之，在怪物的立场上，那显然不是在“做爱”。
埃莉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就好像他疯了一样。
“阿克索教授，”埃莉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知道您，当年您义务教授贫民窟的那些孩子识字，那真是一项善举。”
总之，他来了：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很容易打听到那位“埃莉斯”最长在红河酒馆招揽客人，埃莉斯面容姣好，因此在这种地方生意颇为不错。
“您之前见过莫里斯，对吧？”他小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