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惨白的天空,有种晕眩的感觉,双脚还固定在地上,身子却有些摇晃。她恍然想起她把阿兰带回去的第二天,当她上完课走出教室时,阿兰也是像这般看着天空,那时的阳光比现在更刺目,灼得人眼睛疼。她那时候是在看她的故乡吗?她要去的地方那么遥远,那个星球她听都没听过,等到七月阿兰离开,她们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冷风将树上厚厚的雪扫起一层撒在空中,落在孟夏的脸上化开,就像从眼眶滚落下的泪,晶莹剔透。
“好,谢谢阿姨。”阿兰弯着嘴角笑了,说完便去了洗手间。
就在阿兰端起碗喝粥时,孟夏终于克制不住站了起来:“别吃了!”
“我现在想自己待着,你自己在家别跟着我。”她看了一眼阿兰,见她眸子里透着惊慌,顿了顿又道,“别再乱吃东西,没必要。”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径自离开。
她终于下定决心转过身去,方才站定就看到20米外阿兰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地面倒去。孟夏心里一紧,急急慌慌地向她跑过去。冷风在她脸上刮着,痛得孟夏几乎以为自己脸上被割出口子汩汩
阿兰垂下手,像小学生罚站一样站在她后面。孟夏苦笑,她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却盼望着阿兰能不要这么听话,强硬一点,真够讽刺的。
“阿兰你醒了啊,快去洗漱,阿姨给你把粥盛上。”孟君如看到她出来,便起身拿碗盛粥招呼她吃饭。
孟夏推门出去,留下阿兰一人在原地。
阿兰试探地把脑袋垂进她的颈窝,慢慢地蹭了蹭。孟夏有些恍惚,手指蜷在一起,直到颈侧传来微凉柔软的触感,她才如梦初醒般挣扎起来。
“你管人家做什么,不穿棉袄就会生病,生病了,你要吃药打针,还想不穿吗?”妈妈牵着小女孩的手从孟夏身边经过,“这大冷天不穿棉袄出门,真是要冻死了。”
“真没关系吗?”孟君如不放心地问。
“嗯。知道了。”孟夏努力维持着冷静。
“没事。妈,你先吃吧。你不是跟张阿姨约好了出去吗?晚了不好。别担心我们。”孟夏沉声道。
“那好吧。你们好了就出来,我帮阿兰又热了杯牛奶,记得喝。”
阿兰在她对面坐下,在孟君如的招呼下,将虾饺小笼包一个一个吞进去。孟夏指尖都在发抖,这算什么?这是在折磨自己吗?这分明是在折磨她!
“小夏,阿兰?你们没事吧?”孟君如在门外敲了敲,声音里满是担心。
“真没有,别担心。”
刚回到饭桌前坐下,卧室门就被打开了,阿兰从里面走出来,孟夏顿时一阵心慌,她想做什么?不是不让她出来的吗?仿佛听到她心里的声音,阿兰看了过来。
孟夏停在原地,她这幅样子是做给谁看?看自己难受她就能好受吗?纵然听她说阿莱塔黎星的人体格强健,但孟夏还是止不住地担心。她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回头或者继续向前走,哪一个都难以抉择。
阿兰沉默地看她一眼,才将那些难以忍受的食物完整地吐出来,画面古怪荒谬又可笑。孟夏不愿意再看她这幅样子,便转过身去,听着身后的流水声,心脏像被人一把攥住。
阿兰从洗手间出来时,孟夏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她现在没办法跟她共处一室,两股情绪在她体内交缠着撕扯着,几乎快把她折磨疯了。
服些。
孟君如的脚步声远了。孟夏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就被阿兰从后面轻轻抱住,带着冰凉的水汽,水珠顺着发梢滴进她的脖子里。孟夏身子轻轻抖了抖,鼻子一酸又想哭,没有挣扎,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贪恋这个没多少温度的怀抱,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听到上面传来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孟夏吸了吸鼻子,没说话,依旧推门走出去。
阿兰仿佛没听见似的,继续自己喝粥的动作。孟夏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发都炸起来了,快被她这幅样子气死了。她绕过桌子,一把抓住阿兰的腕子,阻止她的动作。
孟夏低着头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用力地捏着白瓷勺的勺柄,指尖都开始泛白,几乎与勺柄融为一体。她机械地进食,孟君如特意熬的枸杞红枣粥也没了味道。
一推门就看到披了银装的天地,冷风呼呼地吹着,孟夏只觉得刮得脸生疼,紧了紧围巾,低头走着。她知道阿兰就在后面跟着,但不敢回头。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加快或者减慢脚步,心照不宣地保持着20米的距离。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她甩开阿兰的手道:“吐吧。别这幅样子折腾自己,糟蹋粮食。”
孟夏冷静了一下,缓声对孟君如道:“她红枣过敏。”又冷冷地剜了阿兰一眼,“跟我过来。”说完便拽着她进了洗手间。
“妈妈,那个姐姐不冷吗?她为什么不穿棉袄啊,我可不可以也不穿啊?”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在耳边响起,孟夏停下了脚步。
“别碰我。”
孟君如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小夏,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