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包裹在血族的周身。血族之所以难以猎杀,正因为它们有能力避开灭亡的前路。千年以来,猎魔人杀死的每一位血族都是因矜持或者尊严而放弃了挣扎,并不是真的被人类“猎杀”,人类没有真正将血族逼入绝路的能力。
安德烈本来不该被堵死在这儿。
他此前可以随意找一个路边的人类,稍微的吸血之后得到能量重塑身体,而不用被这人类的兵器折磨。
人类的武器充满着不可知性,但是他亦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自信。
之所以他没随意吸血,是因为他即使是收敛的、普通的吸血,对人类来说也可能是足以摧毁神志的灭顶之灾。
他的牙齿对许多人类是剧毒,咬上一口,就足以让对方痴迷、发疯到放弃人类姿态。
而“不为一时饥饿毁掉弱小生命”是他的矜持。
安德烈需要随意丢一颗石子,就能找到能解决自己危机的血液所在,他想那一定是个能抵御自己毒素的有毅力之人。尽管一切的真相隐喻命运的河流之中,但安德烈能威胁自己的东西有千年没出现过了。
所以他明知道G市二中是一个猎魔人的陷阱,也还是自信前来。
作为真正的长生种,安德烈对人类永远抱着照顾与玩弄之心。只身犯险有何难?
但是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安德烈已经濒临破碎的身体就是最好的答案,他并没有找到那个“正确的机会”。
他不服输地、像条暮年的老狗一样在地上蹒跚爬行,说:“不可能,‘命运’就在此处。”
虽然害死了刘一漠他感到非常抱歉,这对他来说是毕生耻辱……但是活下去最重要,未来他会记住这个人类的名字,甚至神格化地记录下来,百年千年,对短生种来说这也算是恩赐。
在这所学校的哪里,一定有血液,只需要一滴就足以焕发新生、击溃前来追击的猎魔人……
“呜……”
小小的哭声。
这声音让安德烈差点没回过神来。
那小孩没死?
“……”刘一漠好像在抽泣,委屈、忍耐、害怕。种种情绪在他的心里蔓延。
在刘一漠的意识中,有星星坠落到黑暗的海洋中去。一个一个小小的梦想正随着他生命的逝去而破裂,遗憾的叹息充斥着他。
他真的很想看那本小说。他觉得有点对不起哥哥。他想去告白。
他……
刘一漠睁不开眼睛。随着喉头哽咽的动作,他的嗓子很快被碎晶弹片给扎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空气倒灌进他的嗓子。
他要死了。
安德烈盯着他看了半天,猎魔人猛烈的进攻一刻未停,倾盆弹雨落在吸血鬼的身上,打得他的皮肤千疮百孔,但安德烈眼睛都没眨动,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
他朝着刘一漠爬了过去。
凑近看,刘一漠好像已经死了。他脸上残留着委屈的表情,仿佛在想什么不甘心的事。血液被污染、血管也破裂、心脏被刺穿,按理来说已经脑死亡。但不知为何刘一漠的意识还在。
“不服输,是吗。你真厉害,小家伙。”安德烈欣喜若狂。
什么样的人类才能在肉身崩坏之际,抵抗物质生灭的规则?
总有一些人,被世界给予了“任性”的特权。比如不停地遭遇小小的幸运,比如总是心想事成。很显然刘一漠就是这类人。
他甚至在小小地抗拒死亡。
安德烈明白自己感受到的那“命运”是什么了。
“命运在吻你,你感受到了吗,小家伙?”安德烈吻上了刘一漠。
他咬破舌头,金色的血液滴在刘一漠的嘴里。
“你可以叫我阿帝亚斯托斯,现在这也是你的名字。”
“滴答。”
血液成为了新的命运。
滴答。
舌头缠绵在一起。热烈的吻是胎儿的脐带。
滴答。
死亡如退潮般远离。
滴答。
血液如岩浆般灌注,刘一漠体内的一切都被烧得灰飞烟灭,只剩一层皮还挂着,然后新骨架在熔岩中重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被烫死了,金色的绚烂的火花迸发在眼前……
随着一声骇人的巨响,周围无数底下的负能量生物攀升上旋,即使是最小的幽灵也冒着日光漂浮了起来。
数以万计的小型魔物、异端、亡魂凝结在一起,正常情况下并无具体思考能力的它们,此刻却像是被人指挥、或者本能地凝结在了一起,围绕学校形成一个巨大的壳。
一颗巨大的、黑色的卵状事物就这样出现在了一众猎魔人面前。
“……”
猎魔人们看呆了。
正在瞄准的璘亦脸色沉重地放下了枪,下一秒他的瞄准镜诡异地裂开。
无数猎魔人的惨叫声在周围此起彼伏地响起,那些是妄图继续进攻的猎手眼球爆开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