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景从黑色奥迪轿车的后窗户看出去,心情从未如此灰暗。
要是他早知道,成绩不好,会被他爸带回苍北老家,那他说什么都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和那个女生什么都没干,只是在校园角落里说几句话,就被教导主任抓了。
白先生和学校达成协议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快,让他回老家参加高考。等白河景赶到教室,他的东西都被老爹的司机打包拉出来。
老家现在建设得还可以,一栋栋都是小洋楼。简直像欧美宣传手册上的。然而他知道这不是这么回事。老家也就教育还算凑合,毛坦厂的教育理念,磨考题。在这里的考生个个灰头土脸,以为高考是世界的唯一。
白三叔帮他办手续。白河景心情灰暗地看着他的住处。农村自建房就不要装出别墅的样子了。白河景家当时装修这栋小别墅,光是装潢就花了一百多万,用的都是大理石材,从山下一车一车地搬上来。院子里种的月季花也是托物业专人管理,不像别人家,弄出地陇,光秃秃的土上种了大葱。
农村自建房花再多的钱,也改变不了它坐落在农村的事实。院子里种的秋百合盛放,香得白河景只想打哆嗦。白三叔和司机把他的东西提进去,放在地上。带白河景游览了一下四层小楼。所谓的四层小楼原来只有三层,一层是半地下室的车库,防chao。白河景进车库看了一眼,chao气冲天,是坦克放进去都会长毛的程度;二层是客厅、厨房和餐厅,三层和四层才住人。
从外面看,四层小楼洋气漂亮,走进去才发现,每层的可用面积不到九十平,而且装修得非常粗糙。可以说是烟囱一样的小房子。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要爬楼梯。幸好水电网都接好了。
白三叔跟他说,他住三楼。白河景哒哒哒地跑上三楼,只看到两个房间,他推开左边的门,和他省城的卧室相比,这里只占了一个大字。落地飘窗外是灰色的大海。房间里只有必备的家具。他推开右边的房间,只有一个敞开的大箱子。白河景小心翼翼地朝大箱子走去,只看到一些只有些破烂。他砸了咂嘴。虽然说,本来也没指望在箱子里看到异次元入口,但是,破衣烂衫和不要的摆件,未免太没创意了。
他朝门口的楼梯望过去,白三叔随着他目光往上看,说:“楼上是你表哥,陈锐。他今年高三。你多跟他学习,少跟他胡闹。”
白河景耸肩。乡村土老帽,有什么好学的。苍北市又不是教育大市,撑死一年考上10个清华北大,再怎么学,也比不上省会城市。再说,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这么个表哥。如果陈锐学习好,那他不可能不出现在家人的谈话中。他在家族中的隐形只能说明一点:这人没有特长。
“他上课呢。”白三叔多此一举地说。仿佛周二的下午应该是什么娱乐时间,“你自己先收拾收拾,下午咱们报道。”
在白河景看来,实在是没什么好收拾的。他把行李从Q7上搬到三楼的房间里,就算是收拾完了。总不能再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把衣服挂在衣柜里,书本放在桌上。白三叔看着他的惫懒样儿直叹气。两人把东西都搬完了,白河景渴得要死,去二楼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他瞪着冰箱,大叫:“三叔!冰箱里连水都没有!”
“烧点开水!”三叔扯着脖子。
白河景去拿养生壶烧开水,发现料理台上放着一个便笺本。在等待水注满养生壶的时候,他好奇地翻了翻便笺本。只有第一页写了一句话,字体非常好看,流畅漂亮,像是特地找老师练过。
“忌口:香菜,洋葱,生姜。过敏:芒果”
白河景又翻了几页,嘟囔了一句“这谁的忌口”,又把便笺本扔回原处。他的过敏物是花生。忌口是羊rou。这上面写的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喝水时,他在茶几上也发现了一个便笺本。白河景翻开便笺本,上面写着“每周六打扫”
“这谁的啊?”白河景问白三叔。
白三叔拿过来看了一眼,说:“陈锐的。你不知道他不会说话?”
“陈锐不会说话?是哑巴?”
“少提这个。”白三叔说,“他不是天生的聋哑人。”
白河景只在火车上见过乞讨的聋哑人。他做了个鬼脸,急忙把便笺本扔回原处。聋哑人。他不会手语,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