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可以睡上一觉,却噩梦连连,直到白衣道人入了梦。
一白衣道人立于剑畔,手结道印,道:“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凶秽消散,道炁常存!”重重叠叠的鬼影争先恐后的从他身边逃开,逃避不及的尖叫着散为烟尘,李慧秀跌倒在地,吓得变了脸色,颤声道:“颜师兄……”
颜子觉知他所言不错,放任下去不止祸及无辜,这些鬼魂也将无法再入轮回,将灵霄掷于罗府中央,飞身上前以玄力祭之,净天地神咒随之而起。“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你在这里他们便不敢离得太近,围着又阴又冷不说,还又笑又叫的,着实难受。心隐道长,你好人做到底,让我靠着睡会儿,待醒了再同你说。”只需看男子苍白的脸色和发青的眼睛,便知他很久未能睡个安稳觉,这人既答应了要把事情说清楚,他再等上一些时辰也无妨。
万花门人是在炼尸窑的石床上醒来的,不知睡了多久,但颜子觉遵守承诺,寸步不离。自他研究禁术开始,便是与尸体鬼魂相伴,能在世间徘徊的魂魄,不是身负冤仇,便是横死他乡的孤魂野鬼,不来哭叫纠缠都是好的了,哪里指望能说上话。也或者是方才梦里的缘故,让他对颜子觉生出几分亲近感。
面对颜子觉冷冽的眼神,那人却是温和有礼的一笑。“不愧是纯阳宫的心隐道长,我藏得这么好,还是叫你找着了。不过道长,你只护着自家人,院子里的老老少少便不管了么?”
颜子觉眉头一皱,冷冷道:“炼尸。”天一教偷得禁术,为祸四方遭中原武林不齿,全力追杀,这万花门人竟也同流合污。
“你们留下善后。”对两个小师妹简单的交代之后,颜子觉立刻追上。他虽后至,但那人还扛着一具尸体,你追我赶之间,他已入了风啸林。到了此地,颜子觉便知所料不错,四阴之地,最适合养尸。
满院的鬼哭狼嚎霎时停止。
“多谢啦。”那名万花弟子在颜子觉念咒时,早已甩出尸袋将毒尸笼住,待大功告成,扛着便跑。
“我叫花语堂,因研究炼尸之法被万花谷逐出,现在算是小有所成吧。”他瞧了一眼周围被砸坏的罐子,还有七零八落的尸块,不觉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不,又变得一贫如洗了,这个安稳觉的代价还真不小。”
“八字奇弱,更不该沾惹阴邪之事。”看男子脸色苍白,神思倦怠,可见被摄青鬼扰了好一阵,现在颜子觉来了,那鬼远远溜了去,只死死盯着。
万花弟子手中墨笔一转,将灵霄的剑锋从脖颈间卸除,使得十分漂亮。男子将笔尖指向那具乱走乱杀的毒尸,道:“不管你是要度化,还是让他魂飞魄散,怎么都行,我只要尸体。”
接着便是手握灵霄往西屋房顶落去,借着灵霄发出的银光,两个小姑娘才注意到那边坐着一个人。今夜无月,他又穿着万花谷的深色服饰,存心敛了气息,的确难以发觉。
凶煞可怕的阵仗,腐臭的气味和令人发毛的叫声,将她的神经一点点挤压断裂。她是见过死人,闻过尸臭的,但这间院落弥漫的臭味,根本无法与之前的同日而语,强烈得让脑子都能抽搐!
颜子觉从怀中取出两枚符咒贴在李慧秀身上,再把人提起来丢回符阵,一气呵成。
颜子觉看此人相貌并非穷凶恶极之人,一把握住男人手腕,断了他的动作。“阴邪之术,定遭天谴。”见男子不以为意,他又指了指那人身后方向。“你已被一只摄青鬼惦记。”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在生死间徘徊,救我性命的老者说,我是喝两界水活下来的,所以能感常人所不知,听常人所不明。”见颜子觉皱眉沉思,万花弟子竟笑了笑。“这通瞎话,你还是第一个没有笑,反而认真思考的人。”
“此间厉鬼,只寻仇主,未做无辜屠戮。”正如颜子觉所说,黑影或吓或扑,未曾对丫头小厮动手,凡是命丧黄泉的都是罗府里有头脸的人物。先前对李慧秀有所行动,皆因她身负道法,以为要阻他们复仇。
“散谶益寿纹。”
男子挣脱了颜子觉的钳制。“我知道,我听得懂他们讲话,更别说看见了。”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往往会拼死一搏,李慧秀握紧长剑,纵身越出符阵,想将那毒尸斩成肉块,哪晓得刚出符阵就被黑影缠住足踝,猛地拖向密密麻麻的鬼影中。宫素尖叫了一声,立刻要冲出施予援手,只见紧闭的房门突然大开,银光所致杀退大半鬼影,却是颜子觉的佩剑——灵霄。
此言一出,颜子觉颇感诧异,若非根骨灵力绝佳,便是开过天眼,可即便如此,也只能看得到,如何听得懂。
针扎般的杀意男子如何不知,却依旧笑意盈盈。“心隐道长,若真要相斗,只怕你一时半会儿也拿我不下,而那些为复仇杀红眼的厉鬼们,可就不讲道理了。”
“哦?都说盛名之下无虚士,可见不错。”那名万花弟子将尸袋放下,好似追上门来的颜子觉似毫不相关的路人一般,径自摆弄起来。“罗家大爷是阴时死的,这样的材料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