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醒来的时候,马车依然在颠簸,看来他们一直在赶路。陆离心中空空一片,便没有动弹。
“醒了?”虽然陆离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迦陵注意到了他的呼吸与睡着时略有不同。
“嗯。”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迦陵把一个牛皮水袋塞到他手里:“喝点水吧。”
陆离拔掉塞子,抿了两口,因为马车太颠簸了,有几滴水顺着下巴流过脖颈,最终流进衣领里,凉凉的。陆离用袖口擦了擦唇角的水渍,又把塞子重新塞好,正要还给迦陵,却又摩挲着牛皮的纹路,神情有些犹豫。
“怎么了?”迦陵注意到他的动作了。
陆离嗫嚅着问:“这个水袋……我可以留着吗?”他体质特殊,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但是不喝水的话会很渴很难受,三日之前下山后就是因为想讨口水喝才进了城,没想到遇见那个无赖何青钱……如果能随身携带一个水袋,应该会好很多吧?但是他一向不擅长向别人提要求,也就是迦陵问了他才说,不然肯定憋在心里。
迦陵有些意外:“你喜欢?只是这个水袋我用了很久,有些旧了,不如改日送你一个新的……”
“我觉得这个就很好啊……”陆离连忙道,其实是怕他反悔或者忘了,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现下有一个先用着就不错了。
迦陵表情有些微妙,但还是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出声道:“随你。”
陆离听他答应,很是开心,当下就欢欢喜喜地把牛皮水袋系在了腰上。
迦陵的表情更微妙了。
话分两头,叶秋篪在接到莲花帖子后,第一时间就回云霄派与掌门师伯谢子岩商议此事,毕竟事关魔教,他不敢托大。
谢子岩听闻此事,立刻召集门人商议对策。
“爹爹,刚刚秋篪哥哥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魔教这回是冲着我们云霄派来的?”出言相询的是个一身紫色劲装的少女,只见她马尾高束,长剑配身,虽不施粉黛,却是青春逼人。正是春秋老人谢子岩的独生女、叶秋篪的小师妹,谢艳慈。
谢子岩捋着胡须说道:“照秋篪所说,那魔教护法极有可能是下毒不成,又生一计。咱们云霄派的大恩人下落不明,魔教便先我们一步找到了他,将其掳走,逼我们就范。”
“可是,那帖子上为何相约在放鹤亭呢?那可是穷经阁的地盘啊,对魔教又没有好处。”谢艳慈不解道。
谢子岩摇了摇头也是不明其意。不错,放鹤亭位于龙山之巅,是书写江湖史记的穷经阁的势力范围,穷经阁阁主谢灵均还是谢子岩的远房堂弟。而谢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名门望族,甚至很多谢家子弟都有功名在身,为一方父母官,在民间声望很高。穷经阁撰写的《千秋录》历经数代王朝更迭而不断,是公认的最为客观公正的江湖史记。这一代阁主谢灵均更是当世有名的隐士,多次被皇帝相诏而不仕,曾有“枕上山水,杯中日月,笔下春秋”之语。
“无论如何,咱们云霄派绝没有那等弃恩人于不顾的做派,我与你世叔修书一封说明情况,让他处处小心就是了。谢家实力雄厚,想来那魔教也不敢轻举妄动。”谢子岩思忖道,又皱眉沉yin,“只是……”
“只是什么?”谢艳慈问道。
“只是,秋篪是在青门的别院里接到的莲花帖子,那门主何青钱也说恩人是在他那里被魔教掳走的,而且后山的竹舍里并无凌乱痕迹,恩人应是自己下山去的,可他前一晚还救了你师叔,在后山更是住了上百年,云霄派算是他的半个家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连夜下山避之不及呢?”谢子岩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叶秋篪。
叶秋篪目光一沉,默了一瞬方才道:“陆离。”
“秋篪哥哥,你说什么?”谢艳慈蹙眉问道。
“我说,他的名字叫陆离。”叶秋篪抬头直视谢子岩的眼睛说道,复又抱拳行礼,“掌门师伯,这件事情秋篪负有责任,但是其中原因……我着实不便相告。请让秋篪前去放鹤亭赴约,戴罪立功。”
谢艳慈惊讶道:“秋篪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戴罪立功啊?你哪里有罪了?”
谢子岩眉宇成川,看了他半晌,终是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也有一阵子没有回龙山之巅看望艳慈的曾祖母了,便与你同去。”
叶秋篪眼睛一亮,惊讶道:“掌门师伯,你……不问我吗?”
谢子岩捋着胡须缓缓摇头道:“师伯说过,你这孩子心眼实,师伯只希望你不要太苦。”
叶秋篪心中又暖又酸,感激地行了一个大礼,便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只剩下谢艳慈迷惑不已,看了看谢子岩又看了看叶秋篪:“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哎秋篪哥哥你等等我啊!”
谢子岩看着这两个孩子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