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安静。
叶嘉致坐在副驾驶上,微微侧首看向池昔。
她正专心地开着车,昏黄灯光下,坐姿挺直,目视前方,面色如常。
但不知怎的,叶嘉致总觉着,和过去半年里接触到的池昔那种随性与生动相比,眼前的女人多了几分似是而非的紧绷感。
就像是医学院解剖台上,即将被打上麻醉药的兔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察觉到叶嘉致的沉默注视,池昔快速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叶嘉致不动声色地收回略显直白的目光,歉疚地笑笑,谢谢你,池昔,没想到反过头还得麻烦你帮忙,先送许闻回去。
这有什么。你能帮我给工作搭桥,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句是真心话。
万事开头难,采访邀约的弯弯绕绕一向很多,叶嘉致能帮忙在对方婚礼上打个照面,池昔已经谢天谢地。
池昔说完,停顿一下,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许闻一身剪裁挺括的西服,靠在后座上,紧闭双眼,安静地沉睡,再说了许先生毕竟也是我学长。
叶嘉致点点头,他开口又想说些什么,但转念又觉着这和他、和池昔都无甚关系。
于是,转变话题,聊起了池父身体现状。
*
很快到达目的地,江城的一个高档小区。
深秋时分,桂花树郁郁葱葱,满园的馥郁芬芳。
醉后的男人,脚上磕磕绊绊,人却很沉静,一声不吭地由着叶嘉致扶上了电梯,池昔跟在他们身后。
大门是电子锁。
在叶嘉致的温声提醒下,许闻醉眼蒙眬地睁开眼,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触及电子屏,0708
池昔别开眼睛,看向别处。
打开门,屋子里黑呜呜的,一个人也没有。
池昔按开客厅的灯,状似无意地问了句,他家里人呢?
许闻一个人住。叶嘉致笑了一声,将许闻扶到沙发上。
毕竟是支着个一米八多的成年男人,短短一段路程,叶嘉致额上已经累出一头汗,眼睛上也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他抽了张纸巾细细擦拭擦拭。
池昔走到门口等着,安静地等他擦好,才提议,那我们走吧。
好。叶嘉致点点头,看向池昔她大概也是累到了,脸颊红扑扑的,像是个脆生生的苹果。就和前不久,她艰难地表达暂且不想恋爱时,简直一模一样。
没关系,细水长流,总有改变的时候。
叶嘉致轻咳一声,站起身。
沙发上昏睡着的男人却忽然开口,水
声音不大不小,祈求的腔调,但足以让池昔和叶嘉致听到。
手机在这时急促地响了下。
叶嘉致迅速接起,嗯嗯应了几声。挂上时,他斯文的面上现出苦笑,池昔,我们科室紧急有个手术。许闻这,你拿瓶水给他放这就行。抱歉,我得先去医院了,你回家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条短信。
*
叶嘉致和池昔一样,工作为上。接到电话后,他走得很仓促,快到池昔甚至来不及拒绝。
她愣了下,转身去了厨房,却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没办法,她只好翻罗到烧水壶,看起来也是许久不用,壶身盖满灰尘。
洗刷很久才弄干净,池昔接满一壶清水,插上电,按下开关,才松口气。
她想,这一切只是为了感谢婚宴上许闻的解围。
绝无其他想法。
等待期间,池昔又踱回到客厅沙发前,忍不住环顾房间四周。
墨绿色与雪白的墙相应,面前是藤编的木桌,桌面干净无虞,只斜斜散散地搁着一本民法通则。不远处是原木餐桌,更远处是米色窗纱一切陈设装修,完全没有变动。
时光好像停留在了六年前。
嗒的一声响。
水烧开了。
池昔起身,刚走一步,一股外力却忽然扯住她细巧的手腕。
这股力道,像是一把灼热的熨斗,一寸一寸将她的肌肤熨烫。
男人的声音也顺着热度盘旋而至,酒气微醺,近在耳畔。
许先生?
你没醉?
叶嘉致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