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风扇嘎吱作响,伴着窗外的秋风将摊在桌上的课本吹得呼啦翻飞。
纪凝托腮望着讲台上激情演说的班主任发呆,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几乎已经没有人在听老师讲什么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同桌周琳琳,终是按捺不住地用笔轻轻点了点纪凝的手肘,声音中是掩不住的兴奋。
一会儿去不去篮球馆?听说今天隔壁班的李晏也可能会上场!
纪凝眉心一拧,脑海里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如同一道狂荡的光猝然洞透前尘直劈而来。
她有些怔然,望着黑板一角许久也未言语,半响才微微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李晏,他才不会去...球赛能与那人扯上什么联系。
神思一转,一时倒又不免觉得真是神奇,不过才开学一周,再在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似乎已经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了。
下课铃响起,教室里闹哄哄地沸腾,周琳琳还在碎碎念,转学生李晏怎么帅得惨绝人寰,怎样勾去了万千少女芳心。
纪凝咬牙,微笑附和,又婉拒了相熟同学的各项周末邀约,不紧不慢地收拾了东西,勾着书包带随着学生人chao鱼贯而出。
黄昏时分,远天云缠暮色,金乌西沉,光芒万丈,初秋的晚风吹落一地泛黄的树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待她沿着落叶在校门口找到司机的车,李晏已经等在了后座,一如既往霜寒冰冷,削薄的唇抿成了一道锋利的线。
见她上车,他神色淡淡地抬眼看了她一眼,挪了挪放在身侧的书包,就将视线移向了车窗外,不知看向了哪一处风景。
淡金色的晚霞穿透云层落在他漠然垂眸的侧脸,长眸映着万千瑰丽晚霞,与玻璃流光蔚然相映,轮廓被烘托得臻至完美。
确实是帅得挺惨的...仿佛有种让人妄想为他舍生忘死的矜贵冷漠,俊美不似凡物。
此刻与这么个不凡的人...仅隔着两个书包的距离,却谁都没有说话。
上了一天课,纪凝累得头昏脑涨,她往椅背上重重一靠,连眼都没抬,朝司机撂下一句,开车,就阖上了眼帘。
但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
原以为自己捱得住相思入骨,心却一点儿都不好骗,什么不起波澜?假的,都是假的!
依然想吻一吻他抿着冷漠弧度的唇角,以及校服领口下滚动的喉结!
依然想贴进他怀中,闻一闻他周身如同悬崖峭壁之上的松林清香!
他静静坐在这里,漠然沉思的样子不辨深浅,她却只需眼角余光匆匆一瞥,晚高峰入目所见的茫茫人chao便尽数化作无形。
就这么点儿出息!纪凝鼓了鼓脸,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今天应该注定了又是不顺心的一天。
车堵了一路,直待夜幕降临,饿得都快想不起什么爱恨了才勉强爬回了家。
上下三层的别墅,空空荡荡,了无人烟,显然保姆陈阿姨并不在。
纪凝略带烦躁地听了电话录音,才知道陈阿姨说是有急事赶回了老家,交待了冰箱里有半成品,嘱咐她自己热一热吃。
日理万机的纪总自然也不会在家,三百六十五天能有六十五天在家见着她都算了不起的。
李晏放下书包洗了手,他神色冷凝,两指随意地扣着茶几桌面无声敲了敲,终于开了尊口,声音极淡极缓,吃什么?
纪凝眉头轻动,却未吱声,转身就蹬蹬蹬几步跑上楼,哐当一声用力摔上了房门。
吃什么吃,当谁稀罕搭理他!
房门震响传来,楼下的李晏眯了眯眼睛,倒是没什么表情,系上围裙入了厨房,不过十几分钟就端了一碗鸡汤馄饨上楼。
纪凝并没有锁门,任李晏推开了门,却也不看他,她带着耳机,端坐在书桌前默写英语单词。
李晏放下馄饨,如松柏般挺直的清越身姿静立在门口的朦胧灯光里,淡如烟雾,他神情半明半暗,面无表情地驻足望了她许久。
纪凝垂着头强作镇定,逼迫自己视若无睹,但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侵略性极强,直看得她想要落荒而逃,感觉衣服都快要被他给盯化了...
执笔的手都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李晏俱看在眼里,他牵了牵嘴角,薄薄一哂,像叹息又像自嘲,如果我让你这么难受,我住校吧,妹妹。
他所有的愤懑痛苦,漠然洞察与刻骨煎熬,都已在这一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