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诊治完一个病人,老大夫端起茶盏,正想休息一会儿,眼前倏然变暗,一片Yin影笼罩下来。
伙计原本正打扫着柜台,见有人连忙要叫他们出去,免得打扰大夫休息,男人毫无波澜的黑眸淡淡一扫,登时有犹如实质的压力扑面而来,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再迈不出脚。
男人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往里走。
没听到伙计阻拦的声音,老大夫不满地皱眉,抬起头来,也是一僵,男人高大的身躯似山岳般伟岸,幽深的俯视他这山脚的蝼蚁。
老手一抖溅出几滴热茶来,他赶紧站起身,吃痛把茶盏放到桌上,用帕子擦了擦手,打量眼前的人,勉强维持平静问,“可是要看诊?”
“是,他发烧了。”
男人微微弯腰,却让人不觉得有一丝卑微,反而更气势迫,心口沉闷,气都快要不稳了,老大夫一下一下捋着雪白的长须,借此掩饰手掌止不住的抖动,却在看清男人背上那人的脸,瞬间拽下几根油光水滑的银丝,“赵迎!”
惊怒过后,他便看到手里平时掉一根都心疼得不行的美须,眉毛高高竖了起来,方才的心慌都忘得一干二净,板着脸道,“老夫恐学艺不Jing,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朱九眯了一下眼,伸手掏出块银锭扔到桌上,足足的分量撞在桌上“当当”响,伙计吞了口口水,老大夫却只是瞥一眼,就面不改色地移开,镇上就他一个大夫,自然金贵,这般诊费虽不少,也并不多心痛,傲然道,“哼,这般无礼的家伙,老夫治不了,阿力,送客。”
嫌不够?
朱九又是伸手掏出一块扔出去,“当当”一声。
给多一倍也没用,老大夫不屑地随意回头去,倏然睁大了浑浊的老眼,赶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一下子吐不出来,船型状的金块在阳光照耀下,耀眼得熠熠生辉,无比璀璨。
“咳,既然你如此心诚,那老夫便勉力一试吧。”
朱九反手扒拉下背上脸热手热的书生,他怀里已空空如也,原本还想着,要是再不行,就直接揍这老头一顿,打得他服服帖帖为止,现在倒是省了力气。
浑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老大夫不动声色将桌上金银收入袖囊中,然后慢悠悠伸道,“将他右手腕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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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达升刚参加完县试回来。
他母亲正喂着鸡,听到动静连忙放下盆子,迎过去,“哎呀,大郎回来啦。”
赵达升嫌弃地往后一步,避开她沾着鸡食的手。
“你瞧我这脑子,忘了手上不干净,你这套衣服可贵了,千万不能弄脏,去,赶紧回屋去脱下来收好,换上其他的衣服。”
林铁花毫不在意地收回手,直接在布裙上擦起来。
赵达升厌恶地皱眉,想到考完试那些前呼后拥被家人接回去的同窗,而他身上连找个茶楼歇脚休息的喝茶钱都没有,只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靠着两条腿孤零零走回来。
再看看眼前这粗鄙的母亲,寒酸的家,再对比同窗谈吐得体的家人,高门绿瓦的大院……
他好恨,别人有哪点比他好,还不就是会投胎!
若他家世好,就不会一直被顶下来,蹉跎了前途。
不说高门大户,便是投胎到二叔家也好。
赵达升豪气万丈地想,像赵迎那样的书呆子都能花钱当上童生,换到他身上,凭他一身才学,如今至少是个举人。
哎,偏偏造化弄人!
“收什么收,我可是个童生,过不久就是秀才老爷,整天穿那些庄稼汉的粗布麻衣,像什么话,还不得被我的那些同窗笑死!”
赵达升甩袖进屋,房门关得碰碰响,林铁花一脸茫然,这是咋了?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