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辞了县令安排的轿子,赵迎捧着书和帖子,一个人往回走,天色已昏暗,街上人烟稀疏,半探出枝头的月光将身影拉得细长。
赵迎越走越慢,喘气声却越来越重,清冷的月色下,书生的背脊犹如负重不堪,弯曲了一大半,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尔后在鼻尖汇聚,“吧嗒”滴下,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土坑。
赵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恶作剧的皇帝陛下好像个巨大的婴儿,双手勾着他脖子,浑身软骨似趴在他背上。当然,他是看不见的,他只看到三三两两下工归家的人洋溢着笑容,然后消失在一扇扇门扉后,沿街的青瓦屋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伴随炊烟袅袅上升。
“呵……”
似无奈又似自嘲的一声笑,书生对自己突然又能发出声音了的事情奇异地没有一点多余的反应,只是平静地停下脚步休息。
赵迎方才回头那一瞥,近得只差几毫米两个人的脸就能完全贴上,也让皇帝陛下将他那一瞬间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呼……呼……”
下巴支在可以明显感觉到骨头轮廓的肩膀上,耳边回响书生粗重的喘息声,清晰无比,不漏分毫,皇帝陛下歪了歪头,脸上的幸灾乐祸渐渐变成了晦暗难明,一双暗金色的眸不时闪过几丝艳丽的红芒,在即将全数火红之际又戛然而止,随后如激流般急速褪去。
忽然,赵迎觉得身上一轻,诡异的重负消失得一干二净,好像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赵迎直起腰,抬手用衣袖擦了一把脸,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几步,街的那一头大步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薄纱般的月光照在他脸上,似乎将那锋利如刃的棱角都给柔和了,嘴角的笑意也有一种温存的意味,“弟弟,怎么去了这么久?”
第一次看清了男人的脸,赵迎有一瞬间怔愣,很快目光又恢复清明,“跟县令大人多聊了几句。”
“怎么直喘气?累了吧?”
男人削长如鬓的眉蹙了一下,叹息着背过身蹲下,“来,大哥背你回去吧。”
赵迎微微挑眉,不客气地爬上去,“谢谢大哥。”
男人轻松地站起来,“谢什么啊,你是大哥的弟弟嘛。”说完还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赵迎瞬间表情就变形了。
男人似乎把他曾经做过的事忘得干干净净,又顺手拍了几下,才慢悠悠往前走。
赵迎使劲儿收紧换在他脖子上的胳膊,用力得手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却发现他的“好大哥”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一边若无其事地走着,一边头也不回跟他闲聊,“你去了这么久,都跟县令大人聊什么了?”
赵迎悻悻松开手,不再白费力气,“聊参加恩科的事情。”
“恩科好哇!弟弟你这次一定能考上!”
赵迎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犹豫问道,“可是我都落榜那么多次了,还有可能考上吗?我想,不如放弃算了,反正现在摆摊也能赚不少钱。”
“不要灰心啊,你一定能行的!再说摆摊虽然赚得多,但哪里比得上做官光宗耀祖呢!”
赵迎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问,“大哥是很希望我再去参加吗?”
“当然啦!这可是大好事,千万不要放弃啊!”
男人话音顿了顿,又说道,“而且,你想一想,如果你当上了官,不就有更多能耐去找小侄子了吗?”
赵迎双手骤然紧握成拳,“大哥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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